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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年记事(4)

但外头那人活象只出来偷糖的大耗子,动静不大却一直不曾消停。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咳嗽喝水脱衣服,走来走去。唐堂尽量忽视这些动静,努力培养睡觉的情绪。但很快他就不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了,因为一阵强烈的酒气来到床边,紧接着他身侧床铺一陷,周立辉上床了。

这才是唐堂最不能忍受之事,以至于他一下子就跳起来:“你又不洗脸就上床!”

男人吓了一跳,却没说乖乖起来,反而迅速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含含糊糊嘟囔道:“不要脸了……”

唐堂气得蹬他一脚。“我今天刚换的床单啊!”这个不讲卫生的!

男人听说,便把脸侧过来,撒娇:“那你给我洗。”

以跟这个人生活多年的经验唐堂自己也知道,此刻要把这周立辉从床上撬起来赶到浴室去洗手洗脸是多么不现实的一件事。他怒目瞪他半晌,终于在男人那种‘你不给我洗我就不洗,反正床单脏了在乎的人不是我’的无耻眼光中败下阵来。

“猪!”骂了一声,唐堂爬起来就往浴室冲。留下周立辉在床上抬高了头,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

热水很快就被端到了床边,周立辉这会儿乖得不行,跟那幼儿园大班的小孩似的,举着双手,任唐堂拉着脸以杀猪般的力道用力给他擦脸擦手,还把脖子伸长了左右转动一下,好让他也顺便照顾到。

唐堂看到他这安心享受的模样就心中有火,一火就口不择言。

“老子就当提前伺候脑中风病人了!”

周立辉一听这话,眼睛一睁,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受伤表情来。

“糖糖,你伤害了我。”

“……”

“不过我一笑而过。”说着就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作势要亲他。

“挺你的尸!发什么酒疯!”唐堂无情地一掌将之推倒在床上,忿忿端着水出去了。

明明出来时还听到男人在床上作可爱状地唤他‘亲爱滴快进来哦,我有话要对你说’,结果转回卧室时却发现就这一分钟的工夫,男人早已摊手摊脚地瘫在床上,鼾声如雷,整间卧室都是臭不可闻的酒气。

一看这情形,唐堂头都大了。他自问是没有办法和一个又臭又打鼾的醉鬼同床共枕,三下五除二地卷了自己的被子,赌气睡到客厅的长沙发上。

沙发很大,靠着窗,窗外月光如水。唐堂在月光中枕着双臂,心情渐渐平伏,浪漫地伤起怀来。

他想起以前他和周立辉去看一部外国电影,演什么内容忘了,只记得主角洗完澡后松垮垮地套一件织锦睡袍,慵懒地从浴室里步出来。

当时是九十年代初,他还只是个小老师,周立辉也刚进工厂没多久,每周的洗澡问题都在厂里的公共浴室解决,所以这个镜头给了他们很大的刺激,周立辉当时就激动了,咬着他耳朵说:“糖糖,以后咱们家要有了这样一个浴室,咱们就天天洗澡,也穿那样的睡衣。”

言犹在耳,结果呢?

唐堂忍不住嗤之以鼻。

唉……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就摊上周立辉这么个不爱干净的臭男人的呢?

第2章

唐堂关于童年的记忆,最早能回到三岁时。

电影队下乡,在院坝里放《阿诗玛》,附近七乡八里的农民闻风而动。散场时大家点燃火把照亮山路,他在母亲怀里回头看去,觉得那些火把连起来就象是一条蜿蜒的火龙,活脱脱就是以前电影里演的夜行军。

而这只是他记忆里一个零碎的片断,完整具体又清晰的记忆,则要从五岁那年开始。嗯,是五岁那年的儿童节前夕。

为什么会把这个日子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一天小唐乖宝宝生平头一遭把老师的话置之于耳后,偷偷地和几个小朋友去进行了一次重大的冒险活动。

他们那所学校是间乡场小学,座落在山坡上。后门出去不远的地方有口深井,向来是老师们口中的危险之地,千叮咛万嘱咐是绝对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

老师们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井是附近农民用来浇地的,周围没有井栏,石板上又积满了长年的青苔相当地滑,你说若是小孩子掉进去,那不是只有淹死的份儿么。

不过大人们显然低估了小孩儿的好奇心。那个中午,老师们还在午休,几个早到了学校的小孩忽然想起这茬儿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大家就又兴奋又好奇又有点儿害怕地慢慢靠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牵着彼此的手或衣角,微微探头看着井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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