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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132)

“你和他这么多年朋友,都摸不准他发呆要发多久?”

“可能那包烟抽完就正常了吧。”

温舒唯:“……”

不远处,坐在墓碑旁的高大背影纹丝不动,两只大长腿随意地敞开着,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沈寂的脸和表情,只能看见他垂在膝盖上的手夹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偶尔抽上一口。

温舒唯颓然地收回视线,抱住脑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一顿,侧目看丁琦,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喂。”

丁琦扭头,“干嘛?”

温舒唯迟疑了会儿,有点不知怎么开口。

“怎么,有话要问我?”丁琦挑起眉毛,“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宋子川为什么对老沈敌意那么大,是吧?”

温舒唯皱着眉,连连点头。

丁琦一顿,叹了口气,道:“宋哥是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

“……那,那小孩儿为什么要说是因为沈寂?”

“那几颗子弹本来是朝老沈打的,宋哥冲过去替老沈挡了枪。”丁琦语气沉下去,“对面都是亡命之徒穷凶极恶,子弹打穿了防弹背心,宋哥当场就……”

听完,温舒唯心揪起来,抿抿唇,彻底静默。

丁琦说完,抬手指了指从头顶飞过的一架直升机。温舒唯不解地抬起头。

丁琦说:“就上个星期的事儿。这个营区派了七个人到边境执行任务,最后都进了这地方,全没了。”

“……”温舒唯用力皱眉。

“和平年代,从来不意味着没有牺牲和伤亡。”丁琦笑着说,“军人和警察都一样,穿了那身衣服,谁的命就都不是自个儿的。”

第44章 雾(二)

从陵园出来已经中午十二点多。

初秋时节,天气回暖,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正是正午光景,洒下来的阳光竟有些刺眼。陵园的树木花草在风中摇曳,光从枝干树叶的缝隙里透下,在地上投落斑驳的影。

沈寂,温舒唯,和祭奠时偶遇的丁琦一道,三人步行往停车场方向走。

走在路上,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温舒唯侧头看了沈寂一眼。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外套,一只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插裤兜,高大挺拔的侧影笼罩在秋日的阳光中,眉眼略微低垂着,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整个人显得格外冷静、淡漠。

沈寂平素话也不多,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安静寡言。

温舒唯思索片刻,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对沈寂而言,出生入死的战友为救自己而中枪身亡,这样的打击和伤痛,过去再多年也难以淡化吧。

加上宋子川今天又对他说了那种话……

“宋子川那混小子。”突的,一旁的丁琦自言自语似的骂出几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小小年纪,读的书让狗吃了!”

丁琦自顾自骂完,又转过头看沈寂,说:“你脾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这么多年,你为那小子尽心尽力,供他生活供他上学,他逃学翘课不认真读书也就算了,还狼心狗肺跟你哔哔那种话!换成我,见他一次抽他一次,早晚把他给抽清醒!”

沈寂唇紧抿,咬着烟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温舒唯敏锐捕捉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咬咬唇,低声喊丁琦,“少说两句。”

“……”丁琦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儿激动,沉默半秒,侧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稍微缓下来,抬手不耐烦地挥了挥,“算了算了,一倒霉熊孩子,咱们也懒得跟他见识。”

这时,沈寂忽然开口,低声道:“我欠宋哥一条命。”

话音落地,温舒唯和丁琦都是一愣,纷纷抬眼看向他。

沈寂说:“那小子恨我,也该。”

“你这话说的。”丁琦简直难以理解,道,“宋哥一辈子都老好人护犊子,你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不是你,换成别人他一样会去挡子弹。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沈寂抬头看他,沉声:“老丁。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刀不划在自己身上,没人懂那种滋味儿。”

“……”丁琦拧眉,没接这句话。

“咱们都不是宋子川。”沈寂低头,掸了掸烟灰,“丧父之痛,只有他能体会。”

“但是……”

“宋哥临走前,只交代了我两件事。一是要我活着把大家带回去,二是把宋子川抚养成人。”沈寂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感色彩,很冷静,“我不能辜负宋哥。”

丁琦听完沉默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只希望等那孩子再大点儿,能明白宋哥和你的良苦用心吧。”

两个男人聊着,温舒唯在旁边从头到尾没插话,一来因为那段过去她不曾参与没有发言立场,二来也因为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这话题过于沉痛,简单的安慰,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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