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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84)

作者: 昕欣 阅读记录

“虎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好,可以再见到你,自己终是有机会将心底那一份沉积的歉疚说出了。

“先生,您可要帮俺多杀几个蛮子哦。”虎子咧嘴笑着,抬手对我挥了挥,一句话落,身影却是渐渐向远处退去。

我正想喊住他将自己心中的歉疚之情尽倾与他说出。可转眼间,却见眼前的身影兀地变了一副形貌。

颀长俊挺,风姿卓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我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凝眸仔细看去。只见那张面容上,剑眉轩目,挺鼻薄唇,唇角浅浅的一抹弧度,优雅而透着几分随然不羁。

湛璟瑄……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额头上滑滚而下的血丝,那道道殷红的血沿着他脸侧锐毅的弧线,汇至下颚,滴滴溅落于他已染满血色的衣襟上。那满身的鲜红,发浸血渍的样子,与之前的虎子竟是丝毫不差。

心中蓦然一凛,我禁不住大声叫道:“璟瑄!”

你这个混蛋,你曾应诺过我绝不会有事,这个样子又算是什么?你不将事情一件件的说清,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湛璟瑄却是对我的呼喊仿若未闻,只是默然转过身向远处一片茫茫之中缓缓行去。

可恶!我忙迈步匆匆向前追去,明明相隔不远、仿似伸手便可触到的距离,却是任我怎样加快步子也徒然追之不上。

“璟瑄!”

我嘶声大喊了一声,惶急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向前扑去。突然间一阵锐痛自左肩直漫开来,脑中似轰然一响,眼前所有的光影骤然全部消失。

“姑娘,呢醒了!太发了,我贼就去告素小姐去。”

一片漆黑中,耳边似有一道女子的清亮之音响起,语含雀跃,却又带着很是怪异的口音。不过静溢之中这个声音格外的清晰,倒是也让我勉强听了个明白。

我勉力撑了撑眼皮,一丝光亮从新聚拢于眼底,明晃的直刺得双眼不觉酸涩流下泪来。浑噩的脑子也渐渐清明了几分。

这样看来,刚刚那不过是自己昏睡中的梦境了……

轻眨了眨眼,我微眯起双眸,向寂静中唯有的脚步声传来之处看去。隐约中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女子背影,两股粗黑的发辫只是简单地对折分别垂在耳际,一身的短衣长裤、紧袖束腰高靴,发式与服饰都很是有些特别。

未待我再仔细看个清楚,那身影已掀起帐帘,眨眼消失在帘布外了。

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重复几次后,眼前的景物已慢慢逐渐地清晰起来。

自己身处的应是一座白色的大帐。仰目看去,足有丈高的白色账顶明晃晃直入眼目。账顶正中于床的四角直铺而下地悬垂着淡红色的薄纱轻幔。此时床前的幔帘正分束于两侧,我方能清晰地看到帐内四周的景象。

大帐左侧摆放着一张长席矮几,上面布着的壶盘杯盏,阳光下具泛着银色的亮芒。右侧一张简易的木质妆台,梳笼、抿镜俱全。除此,环看帐内,四周再无多余的累饰。只中间地上铺着大张猩红的革筵毡毯,覆满了整片的空地。

而自己身下的木床占了足有整座大帐的三分。微微抬手摩挲过身下的床褥,单单手中传来的滑软触感也可知床上铺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床的一头还堆放着几个才缎缝制的缀着骆毛的厚厚软垫。

这里……只看这满是异族之味的布置与摆设,也不难想到自己所处之地了。更何况,我此刻已是将自己昏厥前的情况清楚地回想了个遍。

只是……难道这里便是北夷的囚禁俘虏的囚室?未免华贵的太过了些吧……

“姑娘醒了,这就好。”

正自犹疑间,耳边忽闻一道清越温婉的声音传来。循声转头望去,只见大帐的帐帘已被人重又掀起,而由外先后走近来了两名女子。

刺目的阳光自两人身后透隙照射进来,待到帐帘重新放下,我方看清这两个女子的样貌。

当先的女子上身天青色紧袖镶边衣,下着墨色缚脚直长裤,足登漆皮及膝靴,腰束同色宽革带。一头漆墨长发分编成几股在两侧以青布带简单盘了发环,余下的发辫尽皆自然垂散在肩头。几缕星碎留海勾勒着一张素容娇颜。

雪瓷桃心面,漆漆盈水眸,轻眉弯弯,樱唇含贝,唇角边两弯梨涡浅浅,带着双颊淡淡的一抹苍白,婉柔秀致、质雅清纯。便是那一身的英气装扮亦难掩那满面柔柔纯纯的美,让人一望之下便禁不住心生几分怜惜相护之情。

双眼不由在这女子面上盘桓了片刻,我方转目看向随她身后走进的另一人。看那身形装扮应是我方刚醒来时恍惚见到的女子了。应是当先那女子的丫鬟吧。

一张圆圆的脸衬双圆圆的眼,有些熟悉的相貌让我心中不禁好感油生。五官也可谓秀气,只是肤色微黑,却也透出了满满的健康活力,陪着那身利落的紧衣劲服,倒是相得益彰。这样的女子方是应了我心中漠北草原女子的形容吧。

“姑娘肩上的箭伤颇重,已是昏睡了一个日夜,现下醒来了便好。”那当先的女子走近床前,对上我微睁的双眼,语含欣喜地笑道。她一口纯正华朝语言,声音清越柔和,听得出刚刚进来时说话之人便是她了。

侧身坐在了床的外侧,她笑望着我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尽与我说便好。”

“是姑娘为我包扎的伤口吗?多谢了。”身上仍是聚不起什么力气,我只有微点了点了头,算作致谢。眼角的余光略略撇了眼伤处,静静感觉了一下。

看得出肩头已仔细包扎过,手艺稍有些粗糙,不过以北夷的医术水平而言,已经是相当用心了。而这伤药应是由华朝传进来的,便是在大华宫中也可谓上等的疗伤药品。伤口此时已有愈合,不作触动,更是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微垂双眸,我有意试探地问道:“还不知要如何称呼姑娘才好?”

“林姑娘不必客气。”她扬唇一笑,眉目间带着纯然的质朴清真,“你叫我罗贞就好。”

“罗贞……”

我心中不由微动。自那次遇刺后,帅府养伤之时我便已将北夷能够探知都细细问了个清楚。此时听到这‘罗贞’二字,所想到自然也只有那北夷的公主,贺娄伽晟唯一的嫡妹——贺娄罗贞。

“好,如此,罗贞便也唤我沐秋就是。”

掩下心中飞转的心念,我笑了笑,面上并未显露丝毫。微作一顿,故作迟疑地继续探问道:“不知此处是……”

“这里是北夷屯兵的大营。而这座大帐……”贺娄罗贞略顿了顿话,侧头望了我一眼,方轻声笑着续道:“是临时特别为沐秋布置的。不知沐秋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尽与我说。”

哦?特意为我布置……

心中飞快闪过些什么,我暗自稳了稳情绪,强压下那股突涌而至的惊悸。微蹙了蹙双眉,面含忧色地望着床头的女子,问出心中此刻最想知道,也最为紧张之事,“不知罗贞可知,那与我一同被……‘请’来此地的人,现下又是如何?”

“呃……沐秋是问那个与你一同被带来的男子?”闻言,贺娄罗贞的面色兀地微微一白,眸中更似泛起几分犹豫难决之色。

“不错!罗贞可知他现下何处?”心中不由微紧,我急声追问着,双目更是紧紧望着她微微侧开的双眼。

“……他也身在这座大营内。只是具体何处,我却是不能说与沐秋。”

贺娄罗贞轻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方回了我的问话。静了静,又微敛下眼帘,轻声续道:“他现在……很好,之前我有为他治过臂上的伤,此时伤势已是无碍,沐秋放心便是。”

“是吗?如此便好……”我长长吁了口气,低低道了一声。

我本便没想过她能将其中的细则如此轻易便说与我知。何况,湛璟瑄所在之处想来定是层层士卒把守。那样的地方即便我知道了也同样是进不得。之所以这般问,也不过是想退一步另她将湛璟瑄的近况说出。

而听到她说已为其治过剑伤,我也不禁稍稍放下心来。贺娄伽晟既然能让人为湛璟瑄疗伤,那么定然不会再伤其性命。

知道那人性命无虞,我自梦中醒来后便微微感到刺痛的心口方是有了丝舒解。只是,看贺娄罗贞面上那完全不知丝毫掩饰的变换神情,这其中怕也有许多事是我所不知,而她亦不会说出的。

心思微转,我低叹了一声,道:“只怕他也是无法知道我已醒来的消息了,想必定要为我的伤势平添焦虑。”

“这个,沐秋放心。”贺娄罗贞闻言复抬起双眸,扬唇对我笑了笑,“等晚间我去送药时,定会将姑娘的近况一并相告。”

“……如此,我唯有再次道一声多谢了。”微怔了怔,我点头轻声谢过。

没想到她真这般轻易便应承了下来。这贺娄罗贞真的与那深锐难测的男子是亲兄妹吗?这般的质纯实是让人很难想象。嗯……看来,也根本不需我想太多了。既然这贺娄罗贞接触过湛璟瑄,那么无疑,湛璟瑄此刻定然已会知道她所能知道的所有事情了……

只不过,如今我与他已是身陷敌腹,想要脱身又谈何容易。而且,以湛璟瑄那独闯箭阵的武功,贺娄伽晟必定会忌颤而施法困住他的行动……贺娄伽晟,他怕是更本不在意我们探听些什么吧,不然,又岂会这般让他这妹妹接触到我们呢。而对方越是这般恃而无忌,便越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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