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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布袋戏同人)【苍俏】菩提(24)

作者: 朔十六 阅读记录

俏如来将这段长话说完,胸中淤塞的那口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堵得心口愈发难捱了。他只觉眼眶干到发痛,眼窝尽漫酸涩,却也什么都流不出来,而那双手则是握得死紧,指尖微颤,关节都在泛白。他心知为何而出言伤人,也心知此刻形容如何狼狈与不堪,更深知此言一出覆水难收,伤人言如双刃刀,伤去眼前人的同时亦会伤了自己,但……他停不下来。

他骗了他二十多年,却没有对此有一句解释。

他给过他机会,他问过他真假,他想要听得他的亲口之言。然则对方予以自己的回应,尽是那令人哀然悲戚的沉默。

那岑寂无言的静默所代表的,是什么?是承认竞日孤鸣所言?是不欲予他解释?还是觉得连辩解都多余?

苍越孤鸣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曾经最亲密的人,如今却是最无法靠近的存在。

他不是苍狼,或者说他是苍狼,却更是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是苍狼,是西苗王,也是将永存于天地之间的妖界之主。他有他的家国天下,亦有他的子民万千,但那万千子民之中,却独独没有俏如来。

伤感与愤懑交织,无助与怆然融杂。俏如来只觉脑内思绪好似钻入一个无可转圜的死角,退不出,进不去,无法从这几欲没顶的阴暗情绪中全身而退。

他闭上眼,经年相伴的过往历历在目,相依相偎的回忆此刻清晰无比,却又显得无比讽刺。俏如来以牙叩唇,痛楚锐如刀刃,瞬间割去心中涌起的半分涩然与软弱。他随即睁眼,以一种近乎空寂的眼神望着苍越孤鸣,字句轻缓,却如刀似刃,让说者与听者,皆是痛彻心扉:“俏如来一介凡人,实在不值得西苗王自降身份陪伴左右。俏如来不会去想西苗王此番白龙鱼服之举的目的,但俏如来却无法继续消受此等荣宠。”

俏如来呼出一口气,随后抬起头,眼睛望着帐顶上的花纹,声音转微,细若蚊蚋。可他轻语虽若空絮,却难掩话语中满含的无力与恸然:

“恩怨相抵,俏如来不求他愿,只愿从此山高水长,西苗王回妖界稳固疆土,俏如来云游四方践行因果,我们……便就这般散了吧……”

他仰着头,耳畔听得衣料扑簌,亦听得脚步趔趄。他感受到手被包裹所带来的温暖,也感受到那人掌心满布的薄茧与未愈合的伤疤。俏如来低下头,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碧蓝涩的眼,他见得眼前青年双唇微颤,眉梢眼角满溢而出的,都是掩不去的震惊与绝望:

“俏如来,你……说什么……?”

第8章 【章八】

——他在说什么?

苍越孤鸣看着眼前故作疏离的僧者,脑内一片木然。他眼前只见得俏如来双唇开合,耳畔似是听见了那句才说出不久的话,又似是没听见。

他在情急之中化作人形,拢住对方冷若冰霜的手,睁大了眼凝望着俏如来的双眼,等着对方的回答。冷静而绝望,震惊与悲怆,好似囚徒等着刑官的最后一纸宣判一样。

俏如来眸色淡淡,静无波澜,甚而那纤长的睫羽都未曾频眨,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眼前面露哀色的年轻君王。他要回答,便松了齿,直到此时他才觉出齿间依稀有些血味,下唇也有些痛。

似是咬太狠了——他这样想了一瞬,便再也没有将这点伤口挂在心上,目光仍是一瞬不动地看着苍越孤鸣,而那目光也是木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无悲亦无喜,无怒亦无嗔。俏如来觉出握着自己的双手在逐渐变潮、变凉,但他依旧毫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咬伤了自己一样。

时间点滴而过,苍越孤鸣终是在心与手彻底凉透前,听到了如刀削铁刮般干涩喑哑的一句:“俏如来说,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各行其道,不必再处于一处了……”

这句话说得淡淡,平静异常,好似说话人真的放下一切,只欲分道扬镳,寻求解脱。俏如来将尾音嚼碎在口里,动了下眼,暖金漾了半分微光,凝着于狼王沁出细汗的额上。他停顿一下,半喟半叹地呼出一口气,轻而又轻地补上一声:

“放过我……”

这般疏离的态度,这般恭敬的言语,这般推拒的姿态,无一不在刺痛着苍越孤鸣的心。他眼角一阵痉挛样的抽痛,手下用力三分,掌肉相贴,彼此的冰冷融为一体,却无法触动眼前人的半分形貌。苍白的唇与发、无波的眉与目、端肃的身与心,无一不慈悲、无一不庄圣,却也无一不似石雕玉琢而成的堂前佛像。苍越孤鸣只觉此时俏如来真好似那些吃着香火供奉的死物一般,失了心,断了情,冷冰冰的一尊,就算揣在心里,也无法将其焐热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