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漫谭(39)

法阵四周设祝带祈绳，配玉铃，将云齐移来法阵中间，玄冰木放于法阵一角，千慕取出鲛珠，施法放于法阵另一角，然后看向云罗:“还需云罗姑娘的若木。”

云罗听罢，将自己头上的木簪取下交到千慕手上：“若木灵簪，取若木神树木芯之材所制，为若木神族族中圣物，有它便可。”

木簪雕琢古朴，尾端刻有若木神族图腾，千慕接过来，将它安置在法阵的一角：“魂魄汇聚之际，不可中途扰乱，届时还请云罗姑娘看护。”

“好。”云罗应道。

千慕最早听得这招魂咒，是在多年前的苕方，她的记忆虽然模糊，奈何这咒却记得清晰，安抚魂灵招引魂魄的咒语，却也是凡人的催命咒。

如今她也要来念这咒语，而当年未招回的魂魄，如今正以血肉之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千慕看向姜婴：“你为男子，莫冲撞了这屋子里的本体，便去门外候着，铃音停止后方再进来。”

姜婴想了想，走到千慕面前，抬起系着玄鸟纹形玉的手腕晃了晃。

“我无事。”千慕道。

许是未想到千慕如此轻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姜婴愣了愣，随后一笑，向着千慕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千慕定了定心神，开始念道:“魂兮归来，无远遥之。无东无西，无南无北。魂乎来归，国家为之！”

咒语一落，玉玲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千慕将灵力运到三件灵物上面，灵物霎时光芒大盛。

姜婴站在门外，见天上聚起浓云，遮挡住日光，天地一时暗了下来，笼罩着房中蕴起的淡蓝色的光。

铃音清脆而急促，姜婴仔细听着，良久，忽见几缕如游丝般的亮光冲破云层朝房中汇去。房中蕴着的淡蓝色的光化作了刺目的金色，又在转瞬间消失，而铃音也和缓了下来，渐渐没了声音。

姜婴见状，快步踏进房中。

阵法消失，云罗揽着云齐跪坐在地上，千慕站在一旁，神色呆滞。

姜婴上前来将千慕扶住，却见千慕冷漠的看自己一眼，将衣袖从他的手中抽出。姜婴怔愣，一时不明所以。

千慕站定，将鲛珠收了回来，再看向云罗：“他的魂魄已经回来，在他还未醒来之前，你仔细守在他身边便是。”

云罗听千慕说完，忽的一笑，再看向怀里的云齐，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云山之上，受极刑致使魂魄离散，想必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他醒来之后，若是看到我在他身边，会十分不快吧……我也总的惹你不快，你喜清净，我偏缠着让你收了我这个徒弟扰你的清闲;你重师徒伦常，我又偏对你生了他念，脏了你心里的师徒情谊;你为庶子，自幼受尽族人奚落，偏又因着我让你在云山众人面前蒙羞，不得已自散魂魄以死谢罪……”

“你要做什么？”千慕见云罗周身蕴起红光，不由得心中一惊，忙上前阻止。

供陶的死如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她又怎能放任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云罗神色安静:“他若醒来，必不想再见到我，而我若还活着，又必然不会离他而去……与其这样惹他烦厌，不如以身殉阵，也好祝他早日醒来，重新做他的逍遥散仙。”

千慕气结，一时觉得这话好没道理:“没有什么问题是非要用死来解决的，好不容易将他救活，待他醒来，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云罗忽的看向千慕，眼中泛起泪光:“能有什么转机，他为了避开我选择去死，他宁愿选择去死……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千慕静静看着她，作为神族的首领，对于人世的感情终究是捉摸不透的罢。

这世间的事，看似非黑即白，致无可挽回的地步时便会出现断裂，实则人心复杂，感情亦复杂，并不能单凭清晰的黑白来做论断。

有人能老死不相往来，有人却会恩怨纠葛一世。

“你又怎知，他不愿见你？一切不过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多年的朝夕相伴，若待他醒来发现你已不在，又教他如何自处？”

云罗闻言，神色稍霁。

千慕想，她必是在云齐这里吃了许多的苦头，殉阵这样的念头，应是在心里掂量了良久，而并非临时起意。

云罗，并非是一个只知儿女情长的女子，她自有她的骄傲在，只是云齐的死让她乱了阵脚。

云齐，终究是她的软肋。

“云门主不久便会醒来，云罗姑娘切莫再做傻事，我等，便先告辞了。”千慕同姜婴一起将云齐移回了榻上，回身见云罗依旧失神跪坐在原来的法阵处，遂向云罗行了一礼道。

“且慢。”云罗起身，将木簪收起走来千慕面前:“许诺灵山之主要交易的东西，”云罗说着，将木簪簪进千慕的发上，“你如约救了师父，此物，以后便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