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呆呆地看着宫应弦。
宫应弦迅速低下了头,耳根都红透了。
任燚终于反应过劲儿来,他捏着照片,又哭又笑着说:“你、你才……我……”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宫应弦说喜欢他,宫应弦说喜欢他!
宫应弦强忍着眼泪:“出去再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任燚的话卡在了喉头,就无法开口了,羽希读佳他的氧气耗尽了。
宫应弦察觉到了任燚的异样,他道:“用我的。”
任燚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意思是轮流用,而后将重重地空气瓶从身上卸了下来,开始憋气。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当他向宫应弦表白时,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无论是皆大欢喜,而是黯然神伤,他都做好了准备。如今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他为这一句“我也喜欢你”简直飘飘欲仙,这本该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他却无法开怀畅笑,无法互斥衷肠,他甚至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能说,因为从现在开始,氧气就是他们的命。
任燚只是深情而又伤感地看着宫应弦。
他幻想了无数次,可以和宫应弦两情相悦,如今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他们却快要死了。
悲喜交加。
他们轮流吸氧和憋气。任燚不断用卫生纸去堵管道,又不断折返回宫应弦身边,看着宫应弦用有限的工具,做出一个简易的电热切割机。
任燚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那信封上唰唰写着,然后放在宫应弦面前。
上面写着:我喜欢你,我爱你,如果能活着出去,我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宫应弦看了任燚一眼,用面罩轻轻撞了撞任燚的面罩——这是一个承诺的吻。
第147章
宫应弦准备完毕后,任燚开始用灭火器稀释泄入机房内的氨气,只要氨气浓度低,一点火星还够不成威胁。
喷完了两瓶灭火器,任燚还是不放心,他摘下面具,人肉检测氨的浓度,有些呛,有些刺激,但浓度还不算很高。
宫应弦把简陋的工具挪到门边,把电线留给任燚:“我说通电你就通电,憋不住气了就过来跟我换。”
任燚开口道:“没事,勉强可以呼吸。”
宫应弦皱眉看了任燚一眼,虽然心疼,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尽快破拆,他道:“通电。”
任燚将两根电线拧成一股,接通了电源。
宫应弦手里的电热丝开始闪出火星,这个简易的电热切割机的原理就是利用电阻产生大电流,实现持续的高热能来熔化金属。但是以手头有限的工具做出来的这一个,能量非常小,用来切些塑料倒是可以,当它的端头触上眼前这道铝合金门,每一次只能熔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浅坑。
可这是他们仅剩的希望。
宫应弦就用这个粗陋的工具,一点一点地试图在门把手的位置烧出一个手能穿过的洞。
短短的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俩人不停地憋气和轮流吸氧,即便这样节省着使用,空气瓶的余量也只剩下一成了。
任燚眼看着氨气泄漏越来越多,他干脆脱下了救援服去堵管道。原本屋内的温度就在持续下降,此时恐怕已是零下十几度,他脱下衣服后,更是冷到浑身直哆嗦。
又冷,又缺氧,这种痛苦令人随时可能晕厥,他跑回宫应弦身边,将面罩的管子接上宫应弦的空气瓶,用力呼吸了一口,当纯净的空气流入肺部,他有一种被从里到外净化的错觉,可这种救赎般的感觉实在太短暂了。
宫应弦还在专注地熔着大门,门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凹印。
任燚吸了几口,又想把空气瓶还给宫应弦,宫应弦摇摇头,低声说:“省着吧。”
任燚靠着大门,只觉身体的力气在跟着流逝,他已经吸入了不少氨气,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痛,头晕,恶心,且止不住地咳嗽。
好冷,想要死了一样难受。
宫应弦红着眼睛看了任燚一眼:“抱着我。”
任燚挪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宫应弦,试图用身体的温度来取暖。或许这样的相拥缓解不了太多身体的困境,但至少心理上得到了安慰。
宫应弦心急如焚地看着门上的熔坑,只希望速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切割机终于熔出了一个完整的圆形。宫应弦道:“锤子呢,我们试试。”
任燚拿来螺丝刀和锤子,宫应弦将螺丝刀插进熔坑,用锤子狠砸,砸了有几十下,才砸穿了一个洞。
任燚兴奋地叫道:“穿了,穿……咳咳咳咳……”
“任燚!”宫应弦给他接上空气瓶,“呼吸。”见其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心痛不已。
任燚吸了一口,便不舍得再用了,他摇摇头:“不用管我,咱们抓紧……咳咳……时间,我来砸,你继续把这个坑再弄深点。”
宫应弦用力握了一下任燚的手,然后将救援服脱了下来,强迫任燚穿上。
“不用,我还撑得住。”
“穿上。”宫应弦抓着任燚的胳膊,“穿上,如果你觉得暖和,我就不冷。”
任燚鼻头一酸,勉强笑了笑:“那我们轮流穿。”
宫应弦将锤子和螺丝刀交给任燚,他继续用切割机熔化金属,任燚则使出仅剩的力气拼命地砸。撑不住的时候,他们就吸一口空气,直至空气瓶完全耗光。
任燚干脆摘掉了面罩,咬着牙继续砸,他已经能从穿破的洞里看到外面,尽管外面仍是一片烟雾,可他知道在那烟雾的尽头,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俩人不停地咳嗽,大脑胀到发痛,呼吸也变得艰难,低温令他们的双手几乎不听使唤。
突然,一阵剧痛自手上传来,任燚痛苦的叫声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手中工具也纷纷落地。
“任燚!”宫应弦抓住任燚被锤子砸伤的手,徒劳地轻轻呵着气,却因为不知道如何缓解他的痛而急得眼眶充血。
任燚忍着痛:“没、没事,你继续啊。”
宫应弦捡起螺丝刀和锤子,奋力地继续砸,终于,门被凿开了一个小洞。他急忙把手伸了出去,摸索着插销。
任燚满含希望地看着他。
宫应弦的脸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颤抖着将手抽了回来:“……上了锁。”
任燚僵住了,这一刻的绝望,好比他费尽力气就要爬上去了,又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任燚双膝发软,贴着门滑坐在了地上,宫应弦也跟着蹲了下来,他抱住任燚,颤声说:“你怎么样了?”
任燚摇摇头:“我有点头晕,还、还有点冷。”他干脆摘掉了面罩,反正此时也没什么用了。
宫应弦也摘掉了面罩,他捧着任燚的脸,用力亲了他一下:“任燚,你要撑住,我们一定会出去的。”然后用力抱住了他。
任燚也紧紧回抱着宫应弦:“好冷啊,你也很冷吧。”
俩人的毛发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低温令他们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处于低速运转的状态,包括思维。
宫应弦贴着任燚的脸:“你的皮肤是暖的。”
“你也是。”任燚感到昏昏欲睡。
“不准睡,跟我说话。”
“飞澜,飞澜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应该比我们好。”宫应弦紧紧抱着任燚,恨不能将他揉进身体里,“今天,本来,本来会是一个很好的日子。”今天是他打算向任燚表白的日子,他这辈子从来没表白过,他做了很多准备,那些在他看来又蠢又无聊的社交习俗,他都遵照了,他买了花,写了卡片,准备了礼物和酒,他又忐忑又羞臊地等着那一刻,他心里隐隐知道,任燚很在乎他,多半也是喜欢他的。
他设想了很多种结果,但没有任何一种,是他们被关在零下二十度的冷冻罐子里。
“是啊,是我一生……难忘的日子。”任燚自嘲道,“谁知道,我的一生就快到头了。”
“不可能,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宫应弦咬着牙,“也许会有人来救我们。”
“我们不知道……我们失踪了,咳咳,里面也没有信号,即便知道,要在这里找人,太难了。”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宫应弦不甘心,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他的过去有未完成的使命,他的未来有任燚,他绝对不会放弃有任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