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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20)

任燚道:“高格,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高格操控着云梯停在了轿车上方,一个战和谐士爬到云梯上,从上面垂下救援绳。

几人将救援腰带套在那少年的髋骨上,将腰带上的卡扣与绳索相连,并调整好长度。

两个人在车外抬着那少年的腿,任燚则钻进车里,脱住他的肩膀。

这少年体型高壮,如果不用绳索固定,这样的位置和角度,他们没有把握能一直稳定他的身体,他的体内还插着要命的夹胶玻璃,任何一点错误的挪动,都可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突然,那少年动了一下,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稚气未脱的脸庞惨白如纸,全是伤痕,鲜血流了满脸,甚至发梢和睫毛都在往下滴血,他眼神涣散,嘴唇颤抖着,以微弱的声音说着:“……救……我……”

血滴在了任燚的脸上、身上。

“坚持住。”任燚沉稳地说,“我们马上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崔义胜手持链锯站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可以了吗?”他紧张地看向任燚。

任燚点点头。

崔义胜的眼角都浸了汗,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打开链锯,开始切割挡风玻璃,将刺入少年腹部的玻璃沿着下沿整块割了下来。

玻璃一分离,任燚就命令高格将云梯稍微举高,绳索稳固了少年的身体,再加上头脚都有人托着,他们顺利将那少年抬了出来,再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放在了担架上。

少年的前腹部还插着一排玻璃,形成了几乎是横切的伤痕,内脏清晰可见。

“没有呼吸了!”两名急救人员立刻给他缠止血带,注射肾上腺素,做心脏复苏。

战士们站在一旁,看着急救人员为他接上除颤仪,开始电击,一次,两次,三次……他的心电图就像一片平静的湖水,再也无力生起一丝涟漪。

急救人员叹了口气:“死亡时间,14点26分……”

任燚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的是那少年濒死的眼神,那是灵魂深处仍在挣扎着的求生欲。

参与救援的战和谐士们都垂下了头去。

一个人从存在到消亡,可以比一朵花枯萎的时间还要短暂、还要轻易。

回到中队后,任燚换下了衣服,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静默了两秒,突然把衣服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晚上开周例会的时候,任燚见战和谐士们都神情沮丧,安慰了他们一番,然后让各班轮流汇报工作。

汇报完毕后,任燚让三个新成员分别做加入中队第一周的工作总结。

以前,新入伍战和谐士的第一年是不能进火场或其他危险地带的,第一年就是基础学习和训练,然后要骑着单车把辖区内的每一寸土地都摸熟,哪里是重点单位,哪里有消防设施,哪里是高层,哪里道路狭窄,哪里地形复杂,每个人都要门儿清,并且绘制一份地图。

鉴于现在招聘的专职消防员都是有经验的,有需要的时候他们直接能上前线,但熟悉辖区这一步不能少,所以这一周,三个人每天都在走街串巷,黑了不少。

三人的工作完成的都无可挑剔,融入团队也算顺利。

任燚很是欣慰,毕竟这段时间他经常不在中队,而中队稳定如常。

散会后,会议室只剩下任燚和曲扬波俩人,曲扬波问我了酒吧失火案的调查。

任燚大致给他讲了一下进展,顺便抱怨了一下宫应弦。

“这个案子上头催得很近啊,估计警和谐方压力很大。”

“可是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纵火,按照流程来说,如果火调没有认定纵火,是不应该移交警和谐方的,现在完全反了,怎么能因为舆论压力就乱来呢。”

“这个事故伤亡重大,民众急需得到一个解释,也是没办法的,再说现在出现这么多可疑的点,说不是纵火,恐怕你也不信了吧。”

任燚叹了口气:“我不敢妄下判断。但我希望不是,没有人性的畜生,能少一个是一个。再说,跟那个姓宫的合作,真的我一天想揍他八次。”

“你是在工作,又不是在交朋友,忍忍吧。再说,凡事要多想别人的优点,比如这位宫博士,你想想他有什么优点?”

任燚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认真地说:“他屁股特别翘。”

曲扬波笑骂道:“滚。”

“哎,等等,你怎么跟他说一样的话?”

“什么一样的话?”

“什么工作不是为了交朋友之类的,难道我们不是工作上认识才交朋友的?咱们这么多兄弟不都是工作上认识的。”

“啧,你抬什么杠呢。”曲扬波道,“我是在开导你。”

任燚轻哼一声:“早知道让参谋长派你去。”

曲扬波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4章

之后的几天,宫应弦没有再联系任燚。本来任燚接到的任务,也只是辅助火灾调查,而这次的火调难度系数较低,从起火时间到起火原因再到起火过程,都清清楚楚,真正复杂的是追究责任人,这是警和谐察的工作,他实际可以交差了。

但已经参与到了这个程度,他自然一直挂心进展和结果,可想到宫应弦欠收拾的调性,他又不愿意主动联系。

纠结了一段时间,任燚还是没忍住,给宫应弦发了条信息:有进展吗?

等了很久,宫应弦都没回。

任燚干脆打了电话过去,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宫应弦回了信息:晚点。

任燚“呿”了一声。

这时,丁擎敲开了任燚办公室的门:“任队,上次在博爱路救的那位女士一家来了。”

“哦,好。”任燚起身跟他下了楼。

会客室里坐着一家三口,胳膊上还缠着白纱布的女子正是当时被摩托车残体压住的年轻妈妈,她的丈夫抱着他们的儿子。

任燚等人一进屋,他们便站起身来,感激之色溢于神情。

那位爸爸略有些激动地说:“你就是任队长?你好你好。”

任燚伸手与他相握:“你们好。”他看向那位女子,“你这么快就出院了?”他心中感到颇安慰。

年轻妈妈感激地说:“我能这么快出院,多亏了你们,我一直跟我老公说一定要来当面谢谢各位,谢谢各位救了我的命。”

任燚笑道:“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职责,其实当时热心的路人也帮了不少忙。”

“对,好心人很多,但关键时刻专业能力更重要,医生说当时要是冒然把那个车架拔出来,我老婆肯定大出血,可能撑不到医院。谢谢你任队长,谢谢各位消防员,你们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年轻爸爸说得眼圈发红。

年轻妈妈拽了拽儿子的小手:“宝宝,你是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消防员叔叔呀?”

那男童扭捏了一下,害羞地从背后拿出一张贺卡,递给了任燚。

贺卡上是一副充满童稚的蜡笔画,画着几个穿着救援服的人围在他和妈妈身边。

任燚笑了笑,胸腔充满了暖意,他捏了捏男童的小脸蛋:“画的真好,谢谢你。”

夫妻俩再次道谢。

孙定义嘿嘿一笑:“救人是我们的天职,真的不必太客气,看到你们能好起来,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崔义胜感慨道:“是啊,只是可惜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他和任燚是当时最近距离看着那个少年的生命一点点逝去的人,他甚至记得那流淌的鲜血散发出来的猩热的气味,这些天每每回想,依旧沮丧。

“谁?”年轻爸爸愣了一下,“你不会是说那个小孩儿吧?他死了不是活该吗,有什么可惜的。”

这回轮到任燚等人怔住了。

年轻爸爸咬牙切齿地说:“五环内不能骑摩托,他偷偷骑亲戚的摩托出来还闯红灯,害死自己不说,还害了这么多人,网上全都在骂他,这种人早点死是为社会除害。”

任燚沉默了。

崔义胜皱起眉,有些艰涩地说:“他才十五岁,他犯了错,也错不知死吧……”

“他错不至死?”年轻爸爸拔高了语调,激愤地说,“那没犯错的人就该死吗?我老婆呢?轿车司机呢?我儿子才四岁,他如果没有了妈妈该怎么办?这种人就是父母没教育好,长大了也是祸害!”

崔义胜还想说什么,被任燚以眼神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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