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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210)

那双眼睛,有过傲慢、羞涩、深情,也有过狠戾、阴冷、疯狂,宫应弦是多面的,他以为自己爱这个人所有的面,如今才发现,那个会毫不犹豫开枪杀人、会利落地挥动匕首割喉的人,其实已经超出了他对所爱之人的认知范围,最终成了他无法承受的梦魇。

“对不起。”

这是宫应弦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刺耳的三个字。

原来痛苦和恐惧到无法面对时,人真的只想逃避。任燚就“逃”进了自己的躯壳,龟缩起来,并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络。

到了第二天,郑培终于失去了耐性,拎着任燚的衣领朝他大吼,试图将他“唤醒”。

曲扬波冲了上去,要不是旁边有人劝阻,他差点就要和郑培打起来。

任燚的保护壳被晃出了一条裂缝, 他终于直视郑培,用那双茫然又浑浊的眼睛,无比疲倦地说:“你想问什么。”

郑培整了整衣服,怒道:“我还以为你能装傻到什么时候。”

任燚沉声道:“有他的……消息吗。”

“这话正是我想问你的。”郑培冷道,“你帮助他躲避警方搜捕,帮助他交换人质,最终帮助他再次逃跑,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去找紫焰了。”任燚喃喃道。

“说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任燚用浮肿的眼睛看了郑培一眼,又看了看一脸忧心的曲扬波,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可以躲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早晚他需要坦白,不是像自己,就是向警察。

他哑声说:“给我一杯水。”

曲扬波倒来一杯水,喂任燚喝了下去后,主动离开了病房。

屋里只剩下郑培和任燚俩人后,郑培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任燚——哪怕椅子就在一旁,郑培也没有坐的打算,而是用身高给任燚无形地施压:“说吧,如果你现在还不张嘴,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你想知道什么。”任燚知道自己现在依然不会对郑培知无不言,但这一回不是为了宫应弦,而是他也担心郑培别有图谋,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时候,至少把底牌藏起来。

“全部。”郑培加重语气,“你知道的全部。”

任燚看着郑培,目光有些空洞,“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邱队长是怎么死的。”

“……”任燚没想到郑培一上来就捅了他最狠的一刀,他顿时不知所措起来,面上浮现痛苦与悔恨。

郑培冷道:“很内疚吧,很自责吧?你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你包庇、协助宫应弦,邱队长应该还活着。”

任燚的身体开始颤抖,愧疚像刀子一样在他心上来回地割。没错,是他,就连邱言会出现在那个仓库,也是他主动去找的。

他自作聪明,他一心只想着宫应弦,最终害人害己。

“如果你不想再重蹈覆辙,就回答我所有的问题。”郑培言辞犀利不已,“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吧,邱队长,是怎么牺牲的。”

郑培不给任燚半点喘息的机会,咄咄逼人,任燚只得艰难地回答:“被黄焰……开枪射杀。”

“你中的弹呢?也是黄焰?”

任燚点了点头,将那晚发生的事,粗略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郑培沉默良久,才道:“你们两个都中弹了,黄焰、白焰和宫应弦却离开了,换做是你,你会如何理解这样的结局?”

“……”

“宫应弦为什么跟他们一起离开?”

“我说了,他去见紫焰。”

“紫焰不是神秘莫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吗,白焰真的联系上紫焰了吗。”

“我不知道,就算那个是假的紫焰,我们也无法分辨。”

“工厂里那六个人都是怎么死的。”

“……六个?”任燚一愣,惊讶地重复。

“是的,六个,你不知道吗。”

任燚回忆了一下,如果死亡的有六个,那么就证明紫焰至少派了五个人来,加上假扮人质的两个和黄焰,一共有八个,只有黄焰和最后被他们制服的那个人还活着。

任燚道:“我所看到的,宫应弦击毙两个,治服一个,其他三个我不知道,也许是被……邱队长干掉的。”他心中有些疑惑,邱言可以凭一人之力对付那么多人吗?

“你们当时主要在仓库的哪个区域行动?”

“西南面。”

“除仓储区发现的一具尸体外,其他几人分散在不同的区域,活捉的那个歹徒说,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按照你们的活动范围判断,至少有两个人是邱队长杀的。”郑培眯起眼睛,露出思索地神情。

任燚心中五味陈杂。

“可是现场并没有找到邱队长的枪,她用的是谁的枪,她的枪在停职的时候已经上缴了。”

“歹徒的,其中一个假扮成人质、被宫应弦第一个击毙的,邱队长拿走了他的枪。”

“那就是史密斯9mm手枪,他们用的都是这种枪,但为什么这把枪消失了。”

“……也许是黄焰拿走了。”

“黄焰已经绑架了她,没有必要带走她的枪,现场其他歹徒的枪也没有被带走,所以显然他没有毁灭证据的需求,为什么独独邱队长用过的枪消失了?”

郑培不断地提起邱言,任燚就不要不断地去回想邱言的死,他疲倦地说:“我不知道,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现场任何一个不合情理的地方,都可能是案件的关键。”郑培凝视着任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任燚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培,不回答,也不否认。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隐瞒我什么?”郑培沉声道,“难道你还相信宫应弦?”

“就算我不相信他,我就该相信你吗?”任燚低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扰他们翻案?”

郑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你被宫应弦洗脑了,我并不是一定要阻扰他们翻案,我是被派来调查他们在整个案件里的所有可能的渎职行为,这跟十九年前的案子是否要翻案,是两件事。宫应弦一直在利用你,从头到尾,反反复复,你成了他最好的帮手、最佳的辩护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哪怕现在他为达目的,置你的生死于不顾,你依然在维护他?”

“我没有!”任燚突然怒吼一声,“我他妈比你更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他想知道宫应弦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想知道他从前相信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他想知道宫应弦对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利用?!

第172章

这一声怒吼,并没能宣泄任燚心头的压抑,反而牵动了他的新伤旧伤,疼得他脸都白了。

郑培冷漠地看着任燚窝着腰,困难地喘息,等他缓过去了,继续发射软刀子:“任队长,你是个好人,所有人都这么说,你可能还算个聪明人,但你跟宫应弦相比,就太蠢了。不知道你是被他的职业迷惑,还是被他的身世迷惑,还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他说什么你都信,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办,这是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行为吗?”

任燚张嘴提气,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被郑培抢先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我对性向没有意见,但如果是真的,能帮助我更好理解你在面对他时的种种行径,甚至为他甘冒窝藏、包庇、协助通缉犯的违法风险。”

郑培的眼神、口吻、说出来的话,令任燚整张脸都发烫,就是要他当街出柜,恐怕也不会比这一刻更难堪。

而郑培依旧不留情面地说:“关于十九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这些案子,你所获得的八成信息,都来自于他,对吧,你就没想过他会骗你吗?”

任燚的嘴唇颤抖着,艰涩地说:“我自己做了调查……”

“可你的调查,有多少是基于他给你的信息做了先入为主的预判?”郑培犀利地说,“直到现在,潜意识里你还是在维护他,其实你也是在维护你自己,因为你在信任他、为他付出的这段时间里,有太多的沉没成本,你比谁都害怕他是在骗你、利用你,让你所做的一切都变成错的。”

任燚用通红的眼睛瞪着郑培:“我不是第一次怀疑他,很多事我也有自己的判断,你介入这个案子才多久,你又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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