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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8)

“消防战士是要上前线的,前线不适合女人。”

“你这是歧视、偏见。”

“你少拿这个压我,你去问问全国几个消防队有女兵,这是偏见的问题吗?这是工种的问题。”

“我们不是一般的中队,我们是特勤消防中队,应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哦对了,她还是你师妹呢,也是武警大学消防指挥专业毕业的。”

这是任燚今天第二次听到“海纳百川”四个字了,但从曲扬波嘴里说出来,他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扬波,你脑子应该比我清醒,你听听自己现在说的是人话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曲扬波摘下了眼镜,慢腾腾地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了:“等到改制完毕,宣传部会做一系列的工作,向全国人民展示应急管理部的新形象,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消防员,你知道能为我们中队吸引多少关注吗。”

任燚低下了头:“消息这么灵通,你爸告诉你的?”

“算是吧。”

曲扬波是高干子弟,好像从生下来就注定要走仕途虽然他们是多年朋友,曲扬波帮过他很多,但俩人还是时常在不少事情上意见相左。

曲扬波耐心劝道:“任燚,我知道你担心一个姑娘不适合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反正她在你的掌控下,你就把她当个吉祥物,有些现场不让她上就是了。她想当消防员,我们缺消防员,她还能为我们中队添光增彩,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任燚直视着曲扬波微微发光的镜片,却看不到他的眼睛:“我要是不同意呢。”

曲扬波淡笑道:“身为指导员,我总有一票吧。”

俩人虽然是平级,但根据原则,曲扬波的话比他更有分量,至少在上面是这样。

尽管曲扬波没拿这个压过他。

“行吧,既然你决定了。”任燚的口气不太好。

“兄弟,我知道你不太高兴,但我都是为了我们好。”曲扬波道,“我不否认,我是想升职,谁不想升职呢,你不愿意搞政治,我得为我们着想,我希望我们都能越走越高。只有中队好,我们才会更好,嗯?”

任燚长吁一口气:“听你的吧,反正最后证明,你总是对的。”

曲扬波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真乖。”

任燚打开他的爪子,刚想骂他,警铃响了。

他快步冲下楼:“什么情况?”

“……开锁。”

一众战士都发出崩溃的嚎叫。

任燚正有些窝火,他翻了个白眼:“出警单。”

通讯员递给了他,他掏出手机,照着出警单拨了过去:“喂你好,消防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老年女声:“消防员,你们什么时候来,我孙子快放学了,我得给他做饭啊!”

“阿姨,开锁这种活儿,我们非常不专业,建议您找开锁公司。”

“干嘛找开锁公司,你们不能开吗?”大妈叫道,“开锁公司不要钱啊!”

“阿姨,是这样啊。”任燚耐着性子说,“我们开门,有三个方法,按照破坏等级递增,分别为破锁、拆门、砸墙。具体方法要到了现场才能决定,不过大部分稍微复杂点的锁我们都不会开,拆门比较普遍。我们是免费的,但您换锁换门挺贵的。”

“……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没骗您,您如果不会上网的话,我可以给您介绍一个开锁公司。”

“你给我介绍?”大妈的尾音拔高,充满了质疑。

任燚深吸一口气:“阿姨,开个锁也就百来块钱,我没有收回扣。”

“哦,那行吧。”

“麻烦您打119取消一下刚才的报警。”

那头挂断了电话。

任燚把出警单揉成一团,扔给了值班通讯员,“再以后有要开锁的,除非家里有紧急情况,否则一律这么处理。

“是。”

任燚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烦躁,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他也跟着生了不少气,太不养生了。

他决定请个短假,陪陪他爸,找朋友聚聚,或者约个会什么的。

第6章

任燚请了三天短假,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回到家,他先脱了消防队的常服,换上T恤牛仔,开车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堆他爸爱吃的东西和日用品。

回来的路上有点堵,车一边往前挪,他一边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喂。”

任燚笑道:“又喝多了?”

“啊……几点了……”那边顿了顿,“哪有这么大早上给人打电话的呀。”语调带了些许撒娇。

“都快十点了还大早上。”

“你以为我是你啊,每天六点晨训。”电话里传来床褥窸窣地动静,“干嘛突然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嗯,想你了,在天启吗?”

“巧了,我刚杀青回来。”

任燚笑道:“明天请你喝酒怎么样?”

对方低笑两声,暧和谐昧地说:“带酒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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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任燚停好车,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往家走。

远远地,就见他爸拄着拐杖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全身都跟着一抖,却还是费力要迈最大的步子,看得任燚胆战心惊。

保姆在一旁焦急地想拦他,却根本拦不住。

任燚赶紧跑了过去:“怎么回事?”

“你爸非说听到警敏感铃了,你快拦住他。”

任燚把袋子递给王阿姨:“爸你这是干什么!”

任向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周围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他口中直叫着:“出敏感警了,出敏感警了。”声音颤抖,激动不已。

消防队虽然就在他们小区对面,但这个距离,就算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未必听得到警敏感铃声。

任燚死死抱住了任向荣的肩膀:“爸,今天不是你带队,今天不是你带队!”

“出敏感警,我要出敏感警!”任向荣用力撞了一下任燚,没撞开,便恼怒地挥舞起拐杖。

那拐杖的头不偏不倚地怼在了任燚的脚背上。

任燚痛叫了一声,强忍着没有撒手,硬把他爸往回拽:“爸,今天真的不是你带队,副队带队,咱们回家吧,回家吧,好吗。”

小区的邻居们纷纷驻足侧目。

王阿姨在一旁叹气连连。

最后,任燚忍着脚痛,把他爸背回了家。

他家是老式楼房,没有电梯,还好只是三楼,但任燚还是累出了一身汗。

其实他们家还有一套房子,离得不远,环境好很多,早在他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搬过去了,他是为了就近照顾他爸方便,才又搬回了这里。

任向荣坐在椅子里,不复方才的倔强,开始安静地看着窗外发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口中依然喃喃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任燚单腿跳到了沙发前,没有空去查看脚背,而是累得瘫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王阿姨拿着碘酒走了过来,帮他脱下了鞋袜,看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背,叹道:“阿姨帮你擦点药。”

任燚闷声说:“谢谢。”

上完了药,王阿姨张了张嘴,有些艰涩地说:“任队长,你爸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以前是清醒的时间多,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任燚点头:“我知道。”

他爸立过功,又是因伤退敏感伍,退休金和医保都很高,看病花不了太多,可有些病,偏偏是钱无能为力的。

“昨天晚上……小文给他洗澡的时候,他把小文推了个跟头。”

任燚怔了怔:“小文没事吧?阿姨,真是对不起,我爸……”

王阿姨安抚地拍拍他的膝盖:“没什么大事。”

小文是王阿姨的儿子,母子俩昼夜轮班照顾他爸。

任燚抓了抓头发,感到窒息地难受。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任向荣,那佝偻的身体,那花白的头发,那放在膝盖上依旧微微颤抖的手,他曾经见过这个男人顶天立地的模样,如今只剩下无尽地失落与酸楚。

“任队长,你工作这么忙,休假又少,家里就你一个人,你有没有考虑过……考虑过养老院啊,那里有专业护工,又有医生。”

任燚坚决地摇头:“我不会把我爸送养老院的,他也不愿意去。”

王阿姨为难地说:“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老伴儿快退休了,退休之后,我们打算回老家,这个地方,辛苦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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