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儿(94)

露在外面的手腕被人攥着，手早就从嘴边被提到半空中，像被抽去棉花的玩偶，被来人握紧后手腕僵直，向斜上方抬着。

——

在外人看来，这场面就像一个人正在表演提线木偶剧。

——

我缓缓抬头，视线一寸一寸，顺着那个人的手臂向上，滑过笔直的肩膀和颈线，到喉结、下巴、唇、鼻尖。

最后落在眼睛上。

——

很奇怪。

——

那双眼睛有种神奇的魔力。

——

像是忽然活了一样。

从死寂的无声中或是沉闷的嘈杂声中被唤醒了五感。

慢慢苏醒了。

——

“啊……”我动了动手指。

由于被钳得很紧，指尖夹着的红色块状物体掉落，啪嗒一声，脚下的地板响了。

——

“姜儒赫！”来人眉头紧锁，声音严肃极了，“不可以随便吃粉丝送的东西，万一不舒服万一肚子疼万一有毒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茫然地看着他。

忽觉耳边和眼前像是立了块厚厚的屏障，我只能看到他因为极度担忧而泛红的眼睛和张张合合的嘴唇。

——

“这些你都不准碰！”

他一脚将我脚下打开的行李箱踢开，两个颜色各异的行李箱撞在一起，又一块往后滑，塑料外壳蹭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却听不到。

——

“……对不起。”

良久，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下意识开口，却说得没头没脑。

“下次……没有下次了，”我艰难地开口，自己的声音在耳中十分沉闷，“你别着急……”

——

眼前的人像是一只忽然漏气的皮球。

浑身那层忽然燃起的火焰以及压倒性的气势又忽然在眨眼之间收回，整个人也哑了声。

他面色古怪地哽了哽，青青白白，莫名带了一丝窘迫。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

不过两秒钟，便夺门而出。

——

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撞上，屋内再度恢复安静。

——

我眨了眨眼。

——

回头。

——

透过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外面用来休息的卡座里坐了个人。

——

他背对着我，手肘撑在叉开的膝盖上，脸埋在掌心里。

背影看着……

有点可怜，有点委屈。

还很倔强。

——

我又茫然了。

——

黎漾怎么在这？

黎漾看到我进来为什么不出声？

黎漾为什么这么……担心？

……

——

姜哥，我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得还要久。

有些事儿就是这么奇妙……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

——

我：“……”

——

塞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手机在震，而不是自己又打了个哆嗦。

——

老孔：中午饭订了啊，你过半个小时让人去拿，家里来亲戚了回趟家。

老孔：别自己去啊。

——

据说很有职业素养和道德的人说。

——

我回了个好，关上手机再次回头。

——

黎漾还在外面坐着，姿势都没变。

——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简秋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

——

你们俩跟其他人不一样。

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们不该这样。

——

我犯了难。

——

怎么办呢。

——

怎么借此机会跟他缓和关系呢。

“……”

——

嘿，老孔回家了，陪对方吃个饭呗。

嘿，我看你挺会走路的，一起去拿个外卖呗。

“……”

——

以前我是个绅士现在我是个赵四。

——

我在办公室里原地纠结了多久，黎漾就在外面僵坐了多久。

——

最终，我一鼓作气，站起来迈过一片狼藉——黎漾那一脚太狠了，总共就打开一个行李箱，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东西洒了满地。

伟哥看见得疯。

——

我刚推开门，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形石像动了动。

像是慢动作回放，就这么转过了头。

——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大红脸。

——

“……”

“……”

——

小可怜儿早就收了一脸凶相，正眼巴巴看着我。

——

宝宝委屈，宝宝说不说你都能看出来。

——

我：“……”

——

挠头。

——

犹豫了半晌，还是抬步了过去。

——

小可怜儿眼巴巴地看着我。

眼睛一眨不眨，身体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我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