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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沙洲冷(14)

最后笔尖微颤,却还是写下那三个字——何之谦!

写了这么久,写过这么多,这是第一次落款,将自己的名字用白纸黑字,落下来,用那个人的笔法字形。

“走吧!”之谦平静的看着铭彦。

“走?”如梦初醒的:“去到哪里?”

“他要走了是么?随我去送送他!”

“你知道?”又是一惊。

传闻,圣上得知景彻病重,忧心不已,急招他入宫静养……临到出门那一步,青青忽然从背后扑过来,细细的在他耳边说:“我等你三日,三日内你回来,我同你偕老!”

之谦身子一僵!

今生,我已对不起你;来生,也已许给了他人。你本不必对我如此深情,真的,无以为报!

“三日,就三日!不要多等,如有轮回,定会抽出一世还你。”

不敢回头,纵然心坚似铁也看不下那盈盈的眼,因为,问心有愧!

第14章

运河岸上,已经有围了一大群送行的人,只是这船不走,也不见景彻出来,倒像专程在等着谁。

“听说这一次吴王李恪亲自下江南来接王公子回去!”

“这吴王与王公子一向交好,走这趟也是可能的。”

“据说这位吴王也是生得一表人才啊!”

……

西湖边,杨柳岸深处的一角腹地,结了几间平房。

景彻披了一件蜀丝的单衣合目倚在门边,身前的几上搁了一张琴,琴尾鲜红的缨络流散在风中。

在软风中听到几声枯树被踩断的脆响,景彻缓缓睁开眼,只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一时间前程往事都化做了一场梦,梦醒时,人还在!

“你来了!”

“你还没走?”

“我想,留在这里,你或者会愿意再回来看看我!”

“你为什么要来?”之谦在他身前坐下,手尖划过景彻瘦削的脸颊。

“来看你。”长相思,摧心肝。

“也为了让我看看你么?看你如今形销骨立。”

“我依然念着你,依然想你,每每深夜惊醒,眼前都是你的容颜。”

“若我此刻回头,是否还来得及?”

“你说呢!”景彻凄然一笑,脸是青玉的色泽,唇色如血。他已不能救,病入膏肓之时,他说他要回头?

“那么,为什么还要来同我说这些?”

“因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心痛!”咬牙切齿,爱有多深,痛有多深。

之谦却笑:“心会痛的人早已心痛如死,不会痛的那些,就算你在他面前奉上血泪,可又会有半分悸动?”

景彻登时色变!

“当年你走的坦然,可是因为心已如铁?”

“那时候我走得急,只以为逃开了你,一转身,又回到了寻常,就可得海阔天空。”

“然后……”

“没有然后,我走得太急,把心落在了你那边,一个没有心的人还能做什么?”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轻轻抱住那具冰冷瘦削的身子,用当年他抱自己的方式:“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也不好过,你知道要怎么做才是最深的惩罚,你是故意的!”

“之谦,我来这一趟,并非为了要逼死你。”景彻反手握住他,他真的不是故意如此,他只是没有故意不如此。

“没关系,我不介意!”之谦轻笑,他有不为人知的妩媚,偶尔流露些许,动魄惊心:“只是红尘那么长,纵使你舍得让我一人走,黄泉那么冷,我也看不下你独自熬。到如今,还能握你的手,死在一处,我已无怨尤。”

“为什么,我们不可同生,只能共死?”

“因为,我们都太骄傲!”

太骄傲,不肯折辱自己,也舍不得委屈了对方……一意孤行的往前走。

再回头,已无来时路……

“来世,愿为女子,可与你偕老!”

“不要!”景彻静静看他的眼:“你的眼睛清亮而有锐气,若为女子反而不美,我只求来世我们都能更勇敢些!”

“我会努力!”微笑,落落容颜,犹如静默的天鹅游弋后留下的一道水痕;如逆风蜻蜓的薄翼,透明而不胜迎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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