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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随心(93)

祁德隆已经脱力,冷汗从额头成串的滚落,他这一世操控他人的生死,常常一念之间便让鲜活的肉体归于尘土,而这是第一次,性命完完全全的捏在别人手上,如此的绝望与无力,只是生性的狂傲与暴烈让他无法低下头,倚靠着椅子的支撑他仍然将背挺得笔直。

然而一泓秋月却在此时自夜未央的指间流淌开来,似中秋月半的中天之月,明耀而盈润,那光芒似水一般厚实,粼粼而动。

“我可以多给你一些选择,如果割断颈动脉,血会一下子流出来,你的心脏就会衰竭,这样死会比较舒服一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割断气管,这样你就会死得慢一些,你仍然可以呼吸,直到血液倒灌进肺里去,你会窒息……”

那泓银光在夜未央的指尖上跳跃着,很小的一柄匕首,不过一手长短,一指半宽,双面开刃,然而杀人,本不要很大的刀。

祁德隆已经说不出话来,杀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冷,像一道冰墙立在眼前,寒气盈睫,几乎让他想要闭上眼睛去。

夜未央淡然一笑,唇角微微向上勾,目中的光彩竟仍是暗色的。

祁德隆忽然觉得真正冷血的杀手正是像他这般的,他甚至没有兴奋,他甚至不嗜血。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活物,一切都是可以淡然处之的,挑断一根血管就像是踩断一根枯技。

于是,当夜未央扬起手的时候,祁德隆也没有在他脸上捕捉到半点变化,而他自己,也已经无力躲避,只木然的看这一切,却在恍然间看到夜未央的肩膀上生出巨大的黑色蝠翼来,上面有尖锐的利爪如钩。

第二章 暗涌

17.樱纷飞(上)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清冷的声音里有淡淡的诧异。

祁德隆没有等到意料之中割喉时那一丝冰凉,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夜未央一贯平静如玉的脸上显出一丝讶异来。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祁德隆随着那一道视线艰难的转动头颈,却发现一个高大瘦削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竟站在了自己身边,而且很奇怪的,明明是深夜,他仍戴着一副浓黑的墨镜,掩住了背后所有的眸光。

他是谁?祁德隆很用力的去想……

“你弄死了他,就活不过来了。”这黑衣男子的音调很平,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

“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不过亲情对于他们人类来说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父亲这两个字对于你我而言可能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但那个叫祁绍庭的人,或许并不这么想。”

夜未央低头凝想了一下,手中的银芒有如长鲸饮水一般消失无踪,微微一挑眉,有些恶意的笑:“好吧,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黑衣男子无奈的皱眉:“你就这样丢给我?”

“够了!”老爷子终于拍案而起,士可杀不可辱,他祁德隆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经得起这样子耍弄?

“你是谁?”金钢怒目,祁德隆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那是因为刚刚绝望时的坐以待毙而生的羞愧。

“我叫冰!”黑衣男子缓缓的摘下墨镜,音调听起来像方才一般的平淡无波,可又似咒语,每个字都跳跃着钻进人的耳朵里。

有很多人在看过冰的脸之后都会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因为被另外的一些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忘记去看五官的分布。

而更多的人,则在长久的凝视了他的眼眸之后仍然说不清他瞳孔的颜色,是黑色吗?还是琥珀?还是灰绿?

就像是此刻的祁德隆……

是蓝色吗?还是紫色的,一片迷离的光幕在他眼前流转化为浓黑,奇异而明亮的浓黑,像是一个神秘而禁忌之地,引人神往。祁德隆忍不住,一步步往前走,那道浓黑忽然破裂开来,化作一片粉白的花,然后——

“隆!”

一声呼唤,那声音熟悉而又陌生,带着生命中最甜美的回忆,穿越那灵魂深处的渴望在耳畔响起!

“隆!”

满天纷飞的花雨下立着一个人,蛾眉,秀目,这不是一个美人,但却是一个会让美人心动的丽人。

嵯峨绘理,祁德隆今生唯一爱过的女子,今生唯一的妻子。

似乎这人生间所有美丽的邂逅都会有美丽的天气,又或者是因为那人太美,于是让这天地都在发着光。祁德隆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嵯峨绘理是在京都的樱花步道上,春风很美也很柔,卷起地上飘落的樱花瓣飘扬而上,于是,她微笑了。

穿过记忆的洪荒,有很多东西都淡忘了,只有那个笑容被保留了下来,即使岁月消磨仍清晰可辨,如此的恬静而内敛,带着着淡粉色的樱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