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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阙(244)

作者: 冠辞 阅读记录

其中有一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她的内心也有自矜自傲构成的骨架,与自卑不满矛盾共存。她不屑于同纨绔子弟来往,遇到裴贤这般的不俗之人,虚荣心作祟,缓解了部分自己对自己的看轻,原来她也值得君子青睐。

两人相识的过程很简单,天热的时候三省六部的官员时常就近来太医院讨一些解暑的茶水汤药,一来二去,彼此间就有了印象,照面后简单的颔首见礼之余,自然而然就有了言谈上的交往。怡亲王也是君子,但是裴贤不会给她高不可攀的感觉。

怡亲王受都察院弹劾的事情闹大后,裴贤同她坦白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姑娘,怡亲王欺人太甚,凭他是位亲王也不该这样目无王法。”

烟琢慌忙解释道:“裴大人误会七爷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欺骗我,我是生他的气,可是……”

可是她该如何向一个外人描述这两年来她跟他眼□□享的晨光熹微,夕阳黄昏。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会懂。

裴贤无视她为怡亲王做出的辩解,以为她是在害怕,她解释不通,只好作罢。在那以后,裴贤越发频繁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怡亲王离开京城的那段日子,旁晚下值后会在巷口遇到同样一副朗朗的笑意,她恍惚间欣喜若狂,发现认错人之后,会自责难过,裴贤仗义执言让她心生感动,但她不会用多余的感情回报,他不是他,她心里的那个人谁也取代不了。

在山东的公务结束后,怡亲王在年末归京,入宫与亲人接应团聚,苏予是见到怡亲王最高兴的人,她得到了一只七叔送给她的猴头簪花,小姑娘在他腮边亲了一口,“谢谢七叔,囡囡最喜欢孙大圣了!”

半年时长,奶娃娃的口齿也越来越伶俐了,皇后趁着给他怀里的苏予整理发髻时,悄悄对他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七爷,烟琢从七爷王府中搬出来了,她来求我,我实在没办法,刚好冯英最近在置办养老的宅子,他在宫外有门路,价钱压得下去,我就让他也为烟琢置办了一套,在理藩院北面的灌肠胡同里。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存心要拆分你们的。”

他心底那条河渠像是干涸了,她拒绝再与他同住,之前的种种似乎一去不再复返。不过面对皇后,他还是强憋出了一丝笑,“娘娘也是好意,如何能怪你呢,那地方选的挺好,离太医院也就百八十步,省的再坐马车颠簸。谢谢娘娘告诉我这些。”

苏予从他怀里移交到了皇后怀里,匆匆与宫里作别后,他马不停蹄的赶往灌肠胡同,他和烟琢之间欠缺一场谈话,一场对峙,虽然他并不知要同她谈什么,对峙什么。

一人独居,院墙围起来的是一片旷然寂静,胡同幽深,烟琢止步于巷口,向身边护送她下值回家的人道:“有劳裴大人相送,今后不必这样麻烦。”

裴贤笑道:“同僚之谊,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俩人告别后,烟琢转过身,她能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转过一处墙角,才走出被人注视的角度,豁然抬眼却又落入了另外一人的眼眶中。

她呼进的一口凉风无处安放,在心腔里横冲直撞,他的出现意外好像又不意外,她熟悉他的风度仪态,时隔半年再见,像是找回了心底的一些缺失,但又不敢紧握。

她走上前行礼,眉眼低垂着,样子乖顺又好像是无声的抗拒,怡亲王开口,似在自讽,“苏大人的乔迁之喜,我反倒要从旁人口中听闻,怎么,你是要因我的那次过错,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么?”

烟琢摇头,“我若是想同七爷老死不相往来,就不必托皇后娘娘为我找安身之处了。”她优柔寡断,想要跟他断个干净,又唯恐跟他失去关联,如今在京城,她已经有了落脚的实力,转借皇后之口,她为自己埋下了伏笔,也许他会寻着她的踪迹前来。

她为动用的心机而感到自惭形秽,若是不能让他死心,搬离他的王府纯粹是矫揉造作,没有任何意义。

他暗暗松了口气,质问道:“那为何我去找你次次拒绝与我见面?”

烟琢抬起头,眼角含泪,“因为我怕七爷旧话重提?”

不用多想,旧话就是他让她做他福晋的那番话,怡亲王望着她眼底的涟漪,心中掀起了一股不甘,恼怒交缠的恨意,他迫近她一步,“你看不上我,不想做我的福晋,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逼着你点头。退一步也还能做朋友,再远一些还能做同僚,不是么?这些我都认了。你不愿意见我也认了,你不想继续在我王府住下去,我也认了。你告诉我,那个裴贤你作何解释?我整整等了你两年,等你长大,我还能图你什么?图你出人头地,图你飞黄腾达了报答我?你就是觉得我不如他,我都认了,但是都察院弹劾我的折子你亲眼看到过么?在你心里,跟我过的那两年竟如苦厄一般,苏烟琢,你倒打一耙才是最让人伤心的,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