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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阙(9)

作者: 冠辞 阅读记录

恭亲王的足靴轧在半尺深的积雪上,踏出一道堑壕,“这些年溜缰的倔驴还少么?早起时无法无天,夜儿后晌不照样套上笼头乖乖磨豆子,我若想跟她计较,现在早哭了。”

这位王爷嘴里的倔驴指的是南面起义的那三位藩王,朝廷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缰绳有些滑脱,就开始不安分要尥蹶子,恭亲王帅军兵临城下,斩得斩杀得杀,听话投降的抄的抄,收疆取藩恭亲王不皱一个眉头,若存心对付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必然也不在话下。

“磨道儿的驴,可不得听喝儿么!奴才明白王爷的意思,”周驿道:“王爷怜香惜玉,怎会拿铁腕对待敬和格格,奴才倒觉得这位格格挺有意思的,有智慧有胆量,居然能从王爷口中问出您的名字,回京里面见万岁爷,准成。”

这话说的想来是有几分道理的,没再挨骂了,恭亲王在雪地里踱着步子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应该没什么问题,任凭是匹野马,踏进宫里钉上马掌,也得乖乖听话。”

耳边风雪呼啸,揉搓得脸颊麻木,郁兮踢开雪层飞快跑着,冷不丁还打了个喷嚏,觅安在后面追了一路都没能赶上她的步伐。

回到临安殿,郁兮被伺候着解了端罩,又把脸扎进了被垛间去了,觅安紧跟着她进门,扑着身上的雪毛抱怨道,“一路上溜滑溜滑的,格格这般着急做什么,竟然还跑了起来,摔着了可怎么办?怎么又趴着了?”

上次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委屈,这次是因为什么她也不甚明白,或者说她隐约清楚却不愿承认是因为脸红心跳。

她心里腾腾跳着,手心紧紧攥着被面就是不肯抬头,觅安立在炕边叫她,“格格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是六爷说了些什么话不中听,惹格格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个评论吧 我太难了哈哈

第4章 赧然

郁兮翻坐起身,愁颜赧色,脸颊似被深秋的枫红尽染,觅安忙伸手去抚她的额头,“格格脸怎的这样红?外头雪下的那么大,别是被风给吹病了。奴才去找太医给您瞧瞧吧。”

她忙拉住觅安的手,摇头道:“不碍的,我没事,兴许是外面太冷,屋里又暖和,一冷一热刺激的了,你先别忙,陪我说说话吧。”

觅安觉得不大对劲,“格格这两天一直都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您是不是还在想入京这件事情?格格别怕,不是还有奴才陪着您的么?”

郁兮摇摇头说不是,两手轻轻在脸侧扇着巴掌,奈何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脸膛子里烧着旺火,半晌过去了还是热燥。她垂头丧气的松下肩膀,“我觉得自己傻透了,大庭广众之下打听人家的名字,真的是太过失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了。”

“原来是因为这茬儿,”觅安笑了起来,“奴才倒觉得没什么,虽然说有一点点的唐突,不过六爷他本人都没说什么,还当真把名字告诉了您,反过来您又何必介意呢?严格来说,当时只有四个人在场,没多少人知道,算不上大庭广众的。”

四个人的范围的确只是个小场面,况且她又不是做了亏心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当时理直气壮的问,眼下就该心安理的接受后果,郁兮把自己的行径粉饰太平,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觅安在一旁瞧着知道她这是想开了,郁兮的心性,如同她生长的这片土地,她的眉眼被临海的风雕琢,苍茫的山脉勾勒,她心间的格局未必伟大,却足够壮阔。

不为小事萦怀于心,肯与大事相携致远。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岁月经历一点一滴沉淀,酝酿出她的底蕴。

这样的人不会过分在意方才的发生的事,只是一日的时光间隙里,偶尔想起那位王爷的名字,郁兮耳根还是会不自觉的发热。

“承周”,含在舌尖是极有分量的两个字,拥有“御宇临天下”的寓意,他天生就应该是一个备受瞩目的人吧。

她回忆起伞下的那张面容,龛位高居的人大概都有一个共性,情绪是含蓄节制的,表面冷静不会有太大的波动,无法透过他的眼神看透他的内心,如果从头来过,她大概再难有胆量跟那样一双眼睛对视着强问他的名字。

凡事都有第一次,莽撞的结果带来的更多是回味而不是后悔,郁兮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厚脸皮的一天。

接下来的三天是极为短促的时限,要走了,阖府上下都在为她的离开做准备,除了觅安,福晋要再派两个丫鬟跟着,被郁兮给回拒了,“额娘,我这趟入京是有差事在身的,简易一些的好,串别人家的房檐,拖家带口的不合适,回头再让宫里觉得我们王府拿腔作势,多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