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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线莲(5)

“这边这边,吃盖浇饭去。”牵起阿虚的手往那边拽。

持续不断地叽叽喳喳,声音比平时大两倍,阿虚觉得她有点反常,可弄不清楚问题出在哪。穿过一条队伍,又穿过一条,并不是前往盖浇饭窗口的最近路线。但在第三次横穿队伍时,男生发现了前面拼命压低脑袋不想让自己认出的人是夏诺。这样的心机,实在是……

“太过分了。”男生冷着脸挣开了手。

“嗯?怎么……?”女生不太明白地回过头,脸上挂着此刻看起来让人感到非常腻味的笑容。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被看穿了。

“你能不能什么时候也适当地善良一点,别那么心如蛇蝎啊?”

话说的重了。七海泪水转在眼眶里,拼命忍住不哭,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被夏诺看见,就绝对绝对不能哭。阿虚厌倦了哭哭啼啼的这一套,转身就混进了食堂嘈杂的人群。其实七海的初衷非常傻气,还是像家养的小狗小猫,宣布自己的领地地炫耀自己的玩具。但是男生觉得,真是心、如、蛇、蝎。不过就是牵个手现个宝而已,怎么就成了心如蛇蝎,或许在对方心里,一直就这么认为。

伤了心。盖浇饭吃的没滋没味。午自修前,一定要好好和他理论。我怎么就不善良了?

但走到跟前才觉出事情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从摆事实讲道理到耍态度闹情绪,自己口若悬河对方一语不发,表面上看是谁占了上风谁深刻反省,只是最后来了那么反转的一击。男生抬起头淡淡地说道:“那么就分手吧。我很烦。”像陈述“地球会绕着太阳转”那么理所当然。

蛋七海却是听见了“太阳从明天起绕着地球转”的反应,像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一般,震惊。

和阿虚在同一个教室学习,却要形同陌路,那感觉仿佛被抽空骨髓。成绩退步了十几名,在冲刺阶段的毕业班,再要好的闺蜜也不能总放下学业陪着失恋者痛苦踌躇。每晚做噩梦,心脏被钻了个洞,日光漏进去,笑声漏进去,温暖的血液漏进去,填不满又出不来。感到异常焦躁,但可能因为是在梦境中什么器官不健全,无法哭。醒来后把手放在胸口,还能感到沉重的黑夜在里面跳。沮丧感在一遍又一遍交高考志愿书草表的阶段达到峰值,以自己的成绩,考不上阿虚的志愿学校。人生好像要随着什么在不远处的某个点戛然而止。甚至想到了自杀,但是拿不出勇气,况且这节骨眼上死都死的不明不白,落下个“不堪学业压力”的死因累及学校家庭。

行尸走肉般的状态持续到上交正式志愿表的当天。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自修,七海提前看是做值日,意外地听见身边女士们在讨论关于志愿的最大冷门——阿虚改低了志愿。

“什么?你刚说他第一志愿是哪里?”扔下扫把揪住其中一个女生。

高三才分在同一个班,彼此都不熟络,呗揪住的女生显然吓得不轻:“我我我说他第一志愿上大。”

“是叫‘上海大学’的那个‘上大’?”

“……否则是哪个?”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身心出问题、家里父母离异、对老师有意见、对目标学校抱怀疑、顿悟道家要义、把机会让给需要的同志、次贷危机和全球金融海啸……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可能性里,一定有一个原因我不敢说、不敢相信。

重归于好在心绪大幅震动的几天以后。放学后七海奔向公交站台守株待兔,画着康师傅茉莉清茶广告的大车一辆辆在眼前停住又启动离开。

最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手里卷着高考词汇手册从学校的那个方向慢慢踱过来。男生的目光明白无误地从她脸上扫过,但又像对方是空气一样重新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开始背单词。

七海愣了愣。刚想沮丧却又觉得不对,虽然是视而不见的一眼,但似乎有很多含义在里面。女生把鞋尖在地上蹭了蹭,走到他身边,听见背单词的声音。

communication这个词他至少拼了四遍。心思全不在里面。

七海笑着放肆地扯扯他手肘处的制服,用撒娇的声音:“呐,阿虚。”

男生放下书侧过头,弓下肩到和她的身高一样的高度,正对着她的脸,非常近非常近,让女生觉得很难掌控好自己的呼吸。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长胖了。”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难怪成绩退步,没好好用功。”

七海看不见自己怎样弯起眼,怎样牵起嘴角,笑得犹如在晚风中招摇的花朵,非常耀眼。

更耀眼的是夕阳,漫天的绯红不知是从那个点爆发出来,变成覆盖整个世界的水彩。在被横向拉得极其宽阔的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开始含混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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