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国色生辉(132)

温益卿举着那块糕:“多谢。”

阑珊把剩下两块包起来,自己也扎了一块吃。

温益卿尝了口,酸甜可口,不知不觉吃了半块。

看着面前之人恬静温和的眉眼,突然想起昨天城楼上看到阑珊遇险的时候,他的心急如焚六神无主。

并不想舒阑珊有事啊,其实。

“舒阑珊,”温益卿突然道:“我觉着,你、你有点像是我认得的一个人,”

阑珊的手猛地一抖,剩下的半块山楂糕便落了地,她看着地上那块糕,有些慌张地抬眸。

喉头像是有什么给堵住,她无法出声。

温益卿看着她掉落的糕,还以为她不小心失手:“你想要吗?我再去给你买块……”

“温郎中,”阑珊叫住他,终于:“我能不能问一句,郎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温益卿喃喃一句,眼中也流露疑惑之色,然后他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每次唤她名字“舒阑珊”的时候,那种亲切熟悉感就会不请自来。

那一声脱口而出的“珊儿”,到底是怎么样?是他的一时臆想?还是什么?

阑珊望着温益卿,慢慢地垂下眼皮。

“舒丞,你这个人很怪。”温益卿将心中的那点异样压下,他看着手中剩下的山楂糕,觉着现在是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时候了。

温益卿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到阑珊昨晚上在驿馆内点破海船案的来龙去脉,那样娓娓道来,抽丝剥茧:“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觉着你甚是有能为,将来的前途或许不在杨大人之下。”

阑珊半垂着头,所以看不到脸色,只听她似笑了声:“这个我万万不敢当。”

温益卿道:“但是有时候,我又、我又很不喜欢你,甚至觉着你十分的碍眼。”温益卿没有说出原因,而原因多半就是跟赵世禛有关。

阑珊想了想,道:“郎中肯对我开诚布公,我不如也跟郎中说一句实话。”

“什么话?”

阑珊道:“我想做人应该纯粹一些。”

“哦?”

阑珊挑唇:“若要喜欢一个人,就不留任何余地的去喜欢,要是厌恶一个人,那就厌恶痛恨到底,千万不能夹在中间摇摆不定,不然的话会很是痛苦。”

她说的这样决然而强硬,却觉着身上阵阵地开始冷。

爱就爱的痛快,恨就恨得彻底,这句话是说给温益卿的。

其实,又何尝不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奇怪的是,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朦胧浮现那个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皓月当空,万家灯火。

阑珊长吁了口气,她不想再跟温益卿多说一句了,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粥铺的方向,想看看江为功吃完了没有。

就在阑珊扭头的瞬间,温益卿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上,有两片异样的深色。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眸细看,那是两点微微的红痕。

温益卿眼神一变,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突然间风起云涌。

“江大哥可真是能吃……”阑珊回头之时,对上温益卿凌厉的眼神,她莫名地伸手在脖子上抚了一把,还以为那里有什么。

温益卿则想起白天赵世禛的话,不由道:“舒阑珊,你真的跟他……”

“什么?”

“你真的跟荣王殿下苟且?”

阑珊身形一晃,眼神重又有些慌乱。

温益卿发现她的脸色在刹那泛了白,这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似的:“我真是、错看了你,刚刚那番话也是白说了!”

“是吗?”阑珊深深呼吸:“那真对不住温郎中了,以后千万别再对我有什么期许。”

说完后阑珊冷着脸要走,却给温益卿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为什么这样自甘堕落!真的丝毫羞耻之心都没有吗?”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阑珊咬牙回答,胳膊给他捏的很疼,“放手!”

飞雪就站在四五步开外,见状即刻上前。

温益卿那两名随从也一直都在盯着,其中一人就想将飞雪拦下。

谁知才伸手就给飞雪擒住手腕,四两拨千斤的一抖一推,那人猝不及防,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

另一人大惊,纵身跃起,电光火石间已经过了三四招。

但正如江为功所料,这些人并不是飞雪的对手,很快也给她干净利落地一掌拍飞跌在街心。

温益卿毕竟跟赵世禛有一层关系,之前只当是个随从没有留心打量,此刻细看之下便认出了飞雪,顿时惊住了:“是你?”

阑珊趁机挣脱他的手,倒退两步出去,正好给飞雪从后面扶住。

温益卿看看飞雪,又看看阑珊,突然笑道:“有趣,好,好好!既然是这样,那就随你意思吧!”他似了然又似失望般的笑了几声,转身拂袖而去。

那两名随从自地上起身,其中一个已经折了胳膊,忍痛捂着,此刻恨恨地细看了飞雪几眼,也追着温益卿去了。

这会儿江为功带了宝财从鱼片粥铺子里跑出来:“我说什么来着,真是一言不合继而动武,幸而是飞……叶雪在,不然岂不是吃了亏了?咱们这温郎中也真是的,这脾气简直叫人琢磨不透,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飞雪则扶着阑珊:“怎么样?”

手臂还隐隐作痛,阑珊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

此刻宝财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对江为功道:“少爷,是从跟着温大人的那人身上掉出来的,要不要还给他们。”

江为功看了眼,见是个小钱袋似的东西:“是钱吗?改天你撞见就给他们是了。免得叫他们觉着咱们还贪了他的!”

“等一下,”飞雪忽然道:“给我看看。”

江为功连忙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您请。”

飞雪拿在手中,并没立刻打开,只是送到鼻端闻了闻,然后她皱紧了眉头。

江为功问道:“怎么了?小叶子?”

飞雪对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名字很不感兴趣,她垂眸忖度片刻,将小袋子扔给江为功:“没什么,好好还给他们吧。”

第65章

这一夜回到了造船局,飞雪自己去打了些热水给阑珊洗漱。

阑珊坐在床边上,却是半天回不过神来。今晚上跟温益卿的相处简直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幻,梦中又有些清醒的刺痛。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简陋内室,忽然间又想起昨夜跟赵世禛相处的时光,那也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幻,只不过,太过新奇刺激,令人难以言说,就像是躺在春天的云端上做了一场透着花香气的旖旎的梦,离经叛道,荒谬羞耻,是应该给藏在心底深处永远不要掀出来的。

飞雪端着水进来的时候,看阑珊孤孑地坐在床边上,身上的薄斗篷还没有解,夫子巾垂着遮住大半边脸,依旧灰突突的衣衫,通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瓷白精致的小脸,密排如扇的长睫,长长的柳眉,花瓣似的嘴唇微微抿着,却是天然的嫣红润泽,是许多京城内的闺阁女孩子们用尽千金也买不到的极美的胭脂颜色。

她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个精工细作雕琢出来的玉人,只可惜却吝啬于给人看,于是把全身上下都遮的密密的,只露出一张秀丽的小脸。

尤其是现在她坐在那里,安静的透出几分孤独感,脸上却有些茫然懵懂,又带一点感伤。

飞雪看着这样的阑珊,心中不由一动。

阑珊已经不再跟江为功一间房了,这当然也是赵世禛暗中的手笔,把江为功赶到了杜员外郎的房中安歇,至于江为功如雷的鼾声会不会震的老杜夜不能寐,也没有人理会。

阑珊无奈,独自一个人占有了这件房,原先江为功歇息的床榻成了飞雪的卧处,阑珊不知道飞雪明不明白自己是女儿身,但是她知不知道应该也无关紧要了,赵世禛只要一声令下,就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甚至是一只狗,飞雪也得乖乖地来伺候吧。

飞雪见她像是入定般的不动,便叫了声:“舒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