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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36)

杨时毅的反应很平淡:“李大人,你知不知道外头那只鸟儿是怎么死的?”

此刻外间树上,有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麻雀,正唧唧喳喳拼命吵闹,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还没有死。

李清不明所以:“杨大人,这只鸟明明还活的好好的。”

话音未落,只听“叽”地一声,那鸟儿一头从树上栽倒在地,直挺挺地不动了。

李清目瞪口呆:“怎么、怎么死了?”

杨时毅垂眸道:“不知道吗?因为他话太多,太吵。”

李尚书听了这句,翻了个白眼:“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李清去后,杨时毅取了笔,很快写了一封信叫了随从来:“紧急送往翎海,交给温益卿。”

那人领命,才要走,杨时毅道:“等等。”

随从急忙止步,杨时毅眼神几番变化,终于挥手:“没事了去吧。”

公事房内一片安静。

杨时毅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原先给打“死”在地的那只鸟蹬了蹬腿,突然又挣扎着爬起来,它惶恐地四处探看了阵,不知道自己先前玩的好好的怎么就“晕厥”了,观望片刻后,才又忙不迭的死里逃生般振翅飞走了。

杨时毅默然看着这一幕,心头略觉沉重。

海船有问题,杨时毅的确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正如李清所说,他的确想要叫停。

卯榫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如果这上面出现问题,要再试验制造出合适的卯榫,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毕竟这是用在前所未有的大船上的部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杨时毅知道,向来自负的皇帝是不能接受出现这样的意外的。

在他迟疑之中,他察觉在翎海现场督造的司礼监众人,竟无一发声。

直到海船失火,佳木出现在海擎方家。

杨时毅看到了一个可怕的黑色布局。

司礼监办事从来仔细,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一定知道了卯榫不合之事。

不可靠、完不成的东西,那就干脆毁掉,倒是皇帝向来的性格。

更重要的是,这案子会引发好几方势力的动荡,而皇帝,却能在这种动荡中获得巨大收益。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的工部,多年来他大权独揽,皇帝只怕早就想找机会敲打他了。

再次便是东宫跟海擎方家。

之前因为修小运河不成,皇帝心中记恨着方家呢。如今,好一个现成的机会送上来。

当然,“机会”也可能是人为创造的,比如方家的方秀异在外行事张扬,如被有心人笼络设计,他自然乖乖上钩买了佳木,坐实了现成的把柄。

如今借着这烧船的案子,皇帝敲了两方的势力,而且在荣王的助力下居然把修小运河的地拿了回来,不费吹灰之力。

让杨时毅觉着庆幸的是……这案子里有个舒阑珊。

假如不是舒阑珊找到了藏木之地,把那失而复得的木材找回来,杨时毅不能想象他工部将何以为继,将如何填这个亏空。

虽然不太敢去想象,但杨时毅隐隐能看见,假如真的如此,那位高高在上于龙椅上的九五至尊,一定不会同情他杨时毅,反而会露出猫戏老鼠般的得意笑容,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填补这个亏空而绞尽脑汁。

幸而,还有一个“舒阑珊”。

杨时毅看着那只鸟儿的踪迹消失于晴空之中,微微一笑。

他觉着,自己该正面会一会他那位“小师弟”了。

这天,阑珊从清早起床开始就不停地打喷嚏。

她揉揉鼻子,几乎怀疑自己又着凉了,但是并没有头晕头疼的感觉。

飞雪道:“你怎么了?”

阑珊道:“不知道,有些心神不宁的,兴许是有人背后在念叨我。”

飞雪扬眉。

阑珊伤感地叹息道:“这个年十五,都没有跟阿沅和言哥儿一起过,他们一定很想念我。”话未说完,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等阑珊洗了脸收拾外出,去公事房的路上,却见江为功的小厮宝财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满脸不忿。

阑珊从后面敲了他一下:“你在念叨什么?”

“舒丞,”宝财见了她,忙行礼,又道:“还不是之前的捡了的那个东西?少爷非得叫我还给温郎中的那两个随从,我听话还给他们了,他们两个非但不感激,还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从里头偷了他们的钱一样,我还不知道吗?那包里根本没有一文钱,我偷偷看了的,原本只是一颗看着像是药丸似的东西,他们还问东问西的,早知道就不该还给他们,随便扔到哪里也比受这气强。”

阑珊疑惑:“他们问什么?是不是原本里头有别的,只是摔倒的时候掉出来,他们才这样的?”

“不是!”宝财摇头道:“捡起来的时候我就看过,束着口的地方栓的紧紧的,我当时捏过了,我们少爷一定也捏过了,小叶子一定也知道!那只有一颗小圆的药丸而已,哼,他们凶巴巴地问我看过了没有,还骂我不许随便拿他们的东西,呸,难道我还能尝尝不成?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阑珊见他愤愤的,就安抚道:“不要紧,横竖咱们无愧于心就是了。别理他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你拿着去买糖球吃吧。”

宝财忙道:“这怎么好,叫少爷知道又要骂我。”

阑珊笑说:“他骂你做什么?这钱还是我从他哪里借来的,就等于是他赏你的呢,快去吧。”阑珊的钱之前都给了小顾的姐姐,此后便又跟江为功借了些许傍身,幸而她用的机会也不多,花销很少。

宝财年纪到底还小,握着钱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阑珊目送他离开,突然想起那晚上飞雪要了那小布袋闻了闻的情形,她回头看向飞雪,迟疑了会儿问道:“小叶,那天你闻过那小锦囊的,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飞雪方才一直静静地听两人说话,见阑珊问自己,她顿了顿,淡淡说道:“我不知那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不是好东西。”

阑珊正想再细问问,突然听到一阵骚动,她抬头看时,却见前方是温益卿带了几个工部的人经过。

今日他头戴乌纱帽,身着小杂花纹的青缎子团领衫,腰间束牛角带,脚踏黑色朝靴,是正五品的文官公服打扮,看着倒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只不过脸色有些异样的白,有点像是失血过多后的那种苍白。

阑珊皱眉打量的时候,飞雪却发现跟在温益卿身后的那两名曾跟她交手过的随从,那两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眼神有些狠厉地瞪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啊,我想见见此人皇帝:朕也想见此人

首辅:是的,我想念我的“小师弟”了~阑珊:阿嚏,阿嚏,阿嚏!!!

第67章

过了惊蛰,万物复苏。

新的榫卯结构已经投入运用,一切有条不紊,迅速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京城内陆陆续续又派了人来,司礼监跟工部的人都有,在工地细看过之后,也都极为满意。

江为功熬了这月余,虽然抽空就要去大吃一顿,却也仍是瘦了一圈儿,肚子都小了不少,脸也更加的黑糙了许多。

如果不是那身官袍,如此走出去的话,人人都以为是个在乡间劳作的农夫而已。

阑珊因为也每每往海沿上跑,那海上的风大,且又咸涩冷硬,日头又毒辣,弄得她一张雪白的小脸也黑了不少。

飞雪起初并不在意,后来察觉她的脸跟脖子明显差了一个颜色,这才隐隐地有点慌张。

虽然没有跟阑珊说,但飞雪心里知道,自己的确是“戴罪立功”来的。

之前因为感因寺没有听从赵世禛的意思,事后虽然被鸣瑟警告,她却还以为赵世禛只是责罚她一顿而已,没想到居然毫不留情地将她从身边赶走了。

飞雪在外,痛不欲生。

后来突然有命令叫她赶往翎海,她还以为是赵世禛回心转意,自己的惩罚到此结束了,一时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