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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72)

另一位监寺也道:“哼,圣孝塔是工部负责修缮的,如今出了问题,身为工部的人自然是要推卸责任的,只不过把责任随便推在我寺的僧众身上,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这些话,其实也是围观众人们心里隐隐在想的。

面对这些质问,阑珊却仍是丝毫也不急躁,只仍温声说道:“方丈,雷火虽是天火,但若是有人成心设计引雷,也不是不能够的。”

监寺道:“那你说,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成心引雷?而且那夜非苦跟非乐是一起巡塔的,难道你还要说他们两个勾结了吗?”

“他们中间分开过啊。”阑珊淡淡地说道:“贵寺巡塔的规矩,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这塔毕竟是绕周巡查的,若两人一块儿巡逻,难保有不轨之徒避开在他们前后的,察觉不到,所以得一个人等在原处,另一个人前去绕周。

监寺道:“虽然分开过,但是半刻钟不到,你莫非要说非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爬到了塔顶设计引雷了吗?哼哼,你是工部的人,总该知道,这塔上外面都是滑不留手的,尤其是下雨天,上去只有摔死的份儿!”

“他自然不必亲自爬上塔顶,因为有一种东西可以帮他做到。”

“你倒是说来!”

阑珊回头看向姚升。

姚升福至心灵,忙从袖子里把那块铁片掏了出来递给阑珊:“这个?”

阑珊拿在手中:“就是这种东西。”

无数疑惑的目光都盯在那不起眼的铁片上:“这又是什么?”

阑珊看向非乐:“师父,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您说笑了,我又怎会知道呢?”非乐皱眉摇头。

“你当然知道,”阑珊淡淡道,“前夜你就是利用这个,引来了雷火。”

非乐不由一笑,引得脸上的伤也看着甚是狰狞:“大人,我不明白这话,连这东西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又怎么引雷?”

阑珊道:“此物是给雷火击中,瞬间融化的铁水落在地上遇凉后凝固而成的。你自然知道,因为这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你要的就是这物熔化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因为这就是你犯案的关键证据,没有这个,就不会有人看破你的犯案手法!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偏是这个引发了我的怀疑。”

一片讶异声中,阑珊又道:“工部对于圣孝塔的修缮绝不会怠慢一丝一毫,且每年都会有专人检查塔上砖石,鸱吻等,许多人大概不知道的是,这鸱吻不仅是装饰所用,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避雷。鸱吻的口中连接铜线,从塔身直到地面,这是无数前辈们所得出的避雷经验,为的是在天雷击中的时候,铜线会把雷击的力量引到地下。”

工部的人对此事自然不陌生,但其他的大部分人果然都不知道,今日才算耳目一新。

姚升听的最为认真,问道:“这贼人莫非就是在鸱吻上动了手脚?可……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呢?”

“的确是在鸱吻上动了手脚,”阑珊扫了眼非乐,却问姚升道:“姚大哥,我看你腰间带着弩,以你之能,站在这里的话,能否射中塔上的鸱吻?”

姚升皱皱眉,仰头端量了半晌,摇头:“我的弩虽是特制,但在这里的话,最多只能勉强的射到第四层。”

阑珊后退一步,转头看向身后的古树:“那么,假如姚大哥你爬到这棵树上呢?”

姚升蓦然回头:“你是说……”

这棵树最高的地方,几乎有圣孝塔四五层高,假如爬到上面去,要射中八九层上的鸱吻,怕是轻而易举的!

阑珊道:“不错,那夜,贼人便是用此物射中了圣孝塔上的鸱吻,鸱吻上的铜片剥落,这物却留在了上面,成了一支引雷之物!——这个,原本是一支特制的铁箭!”

现场百号人,在古怪的寂静后,嗡地发出整齐的声响,听着像是一声沉重恍然的惊叹。

非苦道:“你瞎说!我师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阑珊道:“在你绕塔的时候,他做不成吗?对普通人而言显然是不能的,但……对高手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你……”非苦咬牙,又道:“若真的是他,他又怎会差点儿给坠落的砖石砸死!”

阑珊淡淡道:“那自然是因为,他有必须给砖石砸中的理由。”

大家听了这话,又都不懂了。

只有非乐,原本一脸平静,只在听阑珊点破铁箭的时候才稍有动容。

可直到听到这里,他的眼神才真正的变了,隐隐透出几分惊愕。

阑珊望着他道:“师父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非苦看看师兄,气急地叫道:“你说,你说你说!我不信有什么理由,值得去冒送命的危险!”

阑珊看非乐一言不发,便道:“若不给钻石瓦砾砸中留下伤痕,这位师父又怎么掩饰自己身上的伤呢?”

“什么伤!”问话的是监寺。

阑珊扭头看那棵古树:“据说这棵树,那夜也差点儿遭到雷击,我想是这样的,当时这位师父爬到树上想要射箭引雷,但树本身给雨打湿便极危险,虽然他射中了九层鸱吻,但雷也同时到了,师父惊慌之下从树上一路跌落下地,身上留下许多伤口。”

阑珊回头看着非乐:“你知道你身上伤重瞒不过非苦,所以你必须给自己一个瞒天过海的机会。”

非乐给她盯着,这才一笑:“您的话,听着倒像是真的,可是,有什么证据呢?”

阑珊一指背后古树,道:“纵然是给雷击中,树木焦枯是正常的,但是哪里有这许多断裂的树枝,断口新鲜,且并无任何烧灼痕迹?倒像是有人故意扯折下来的,大家都知道,那夜的风很不足以摇断这么粗大的树枝。——还有,若此刻派人上去查看,我想纵然给雨水冲刷,细寻的话,血渍或者给刮破的衣物总该会留下一点吧。”

姚升听了一挥手,大理寺几个好手立刻跑到古树旁边,纵身跃了上去!

非乐的双眼微微眯起,喉头动弹:“这个、似乎有些武断了吧?”

阑珊笑道:“那再加一个如何?我想请教师父,有砖石从头顶砸落,师父的脸上有伤是正常的,那、您的……”她的目光扫向非乐的双腿,“刚才看师父走路有些异样,不知大腿内侧是否有伤?”

非乐身形一晃!

纵然高空落石,再怎么,也不可能刁钻的伤到腿的内侧去。

但若是从树上摔落,是往下坠落的姿态,自然很有可能给折断的树枝或戳或擦伤。

姚升听到这里,又见非乐脸色很差,他眼中的笑意已经浓的要满溢出来,姚大人摩拳擦掌,很想当众脱下非乐的袍子,立刻验明正身。

方丈跟监寺等人脸色也很不好,突然方丈道:“舒大人既然说是他,那是不是还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作案的弓呢?那箭照大人所说是给雷熔了,弓总是不能的吧。”

阑珊还未说话,姚升道:“这个好说。”

他左右看了会儿,转头望向右手侧墙边的冬青丛:“去搜!”

大理寺的人纵身而出,不多时,竟从冬青里找出一把半臂长的弩机!

姚升拿着把玩,笑道:“不错,比我这个好。只是选的藏弓之地不大缜密啊。”

阑珊道:“按照他原本的安排,这把弩应该是事先藏在树上的,原本也该仍放树上,但那时候他从树上摔下来,弩也跟着落下,非苦又到了,仓促中自然找不到合适地方,于是就只能扔向冬青丛中。姚大哥果然洞察入微。”

姚升笑道:“你的路都铺好了,我只要把自己稍微想象成凶嫌,就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会怎么做了。”

两人一唱一和,围观众人则听的如痴如醉,恍然大悟。

正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原本垂头的非乐突然冷笑了声,纵身跃起,竟是向着阑珊袭来!

阑珊只顾推理毫无防备,吓得怔住原地。

危急关头,原本看似毫无提防的姚升闪电般出手,他旋身挡在阑珊身前,同时单臂将非乐的右手一格,右手微动,腰间的刀瞬间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