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国色生辉(186)

阑珊躬身后退,心中竟有些许怅然若失之感。

这瞬间,太子妃的銮驾已经又继续往前去了。

且说方秀异给唤到了太子妃的车驾里头,先前一直不敢出声,如今见起驾才道:“表姐,你怎么突然经过这里?”

郑适汝道:“不经过这里,如何知道你在外头是怎么样的横行霸道呢?”

方秀异忙陪笑道:“表姐,不是我横行霸道,是那个人太可恶了!”

“他再怎么可恶,也是朝中的官员,由得你当街欺辱?”郑适汝说了这句,见方秀异没有还嘴,便又道:“我倒要问问你,你方才斥责他的那些话,是哪里听来的?”

方秀异一阵心虚,咕嘟着嘴说:“我、我自个儿想到的呀。”

“你?”郑适汝冷笑,“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吗?你再跟我扯一句谎。”

方秀异忙道:“我说就是了!不敢瞒着表哥,其实是、是之前公主无意中跟我抱怨起来的……”

“华珍?”郑适汝的冷笑里头透出了然一切的表情。

方秀异唯恐她不信,便道:“是真的,公主说,那个家伙很是可恶,为了她才害的荣王殿下入了大理寺,而且那个人先前仗着荣王殿下的势,很无法无天,在工部里处处同温驸马对着干……之类,驸马整天忍气吞声的,公主都无计可施。”

“公主的脾气真如你说的那样儿就好了!”郑适汝抬手,纤纤的手指在方秀异额头用力一戳:“你给人当了刀子使,还在做呆头鹅呢!”

方秀异捂着头:“我、我哪里给人当刀子了?”

郑适汝看着他傻蠢的样子,叹道:“本来是想留你在京内多见识见识,谁知你只是胡闹,我原本还不怎么信,今日亲眼见了这幕才知所言非虚,若我不来,你想怎么样?纵放那些人上去殴打朝廷命官?你是不把事情惹大了不甘心啊。看样子是时候送你回去了!免得闹出更大祸患。”

方秀异一听,吓得忙哀求道:“表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送我回去呀,至少……殿下这会儿正是危难的时候,我怎么能放心走呢?”

郑适汝不言语。

方秀异怀着一丝希望,小声道:“或者,表姐你跟太子殿下说说,给荣王求求情啊?”

“求情?”郑适汝嗤地一笑,“殿下自己都恼着荣王呢,还给他求情。何况圣孝塔三个字怎么写?在一个‘孝’字上,也不该求这个情!”

方秀异失望地低下头去。

“你自身难保,居然还想着别人。”郑适汝白了他一眼。

方秀异生恐她送走自己,一时不敢言语。

过了半天,郑适汝才问道:“那个舒、舒阑珊,他长得什么模样?”

“他啊,他长得倒还凑合,就是人太可恨!”方秀异立刻来了精神。

郑适汝的脸上浮现一丝惘然的神情,双眼盯着前方车帐上垂着的八宝香囊,却仿佛是透过这香囊在看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方秀异有些好奇:“表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郑适汝回过神来。

她方才的确是想到了一个人,这个舒阑珊的声音,听起来,竟仿佛是有些许的类似。

不过怎么可能呢?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又是男子,投胎还嫌早着呢。

终于她轻轻地一笑:“算了。”

阑珊那边儿,车夫的脸上好像是给打了一拳,眼睛都肿了。

她很过意不去,赔了车夫一些钱,便叫他去了。

飞雪说道:“太子妃性情绵密,王爷曾说她的心思比太子更深,没想到这母族家里的人又是这样不成器。”

阑珊正也回想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便道:“怕是他们家所有的灵秀都在郑适汝身上了。”

飞雪听到她直呼太子妃名字,略略诧异,想了想,却没吱声。

这日他们回到家中,吃了晚饭,阑珊早早便洗漱安歇了。

阿沅收拾了家务,进来卧房问道:“明儿是不是得去工部?休假三天,已经期满了。”

沉默了半晌,阑珊道:“嗯,得去。”等阿沅也解衣欲睡,阑珊便道:“你猜我今儿在街上遇见了谁?”

阿沅忙转头:“是谁?”

阑珊道:“是、是郑适汝。”

“靖国公府的郑姑娘!”阿沅低呼了声,“对了,先前说过她成了太子妃,又是怎么跟你遇见的?她、她有没有疑心?”

阑珊苦笑道:“人家是太子妃,车深帘密,哪里是能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的,她没有跟我照面儿,只是隔着车帘说了几句。”

阿沅隐隐松了口气,道:“郑家姑娘原本就是个厉害的人,若是照面儿,保不准看出什么来,如今倒是别再生事的好。”

阑珊笑了笑:“是啊。”

次日一早,阿沅早早起身,做早饭给他们几个吃。

这次阑珊让飞雪留在家中,自己则跟王鹏一块儿。

王鹏先送她到了工部,自个儿才去大理寺。

阑珊歇了三天,部内众人见了她依旧热情如故。她强打精神应酬了片刻,问起杨大人可在。

答说还并没有来。

回了营缮所,王俊拿了修复十重塔的图纸来给阑珊看,她哪里有心思瞧这个,王俊见她无意细看,便陪笑道:“如今江所正不在,舒丞你同我一块儿代理营缮所事务,好歹过一过眼。要知道这圣孝塔已经修过一次却出了这种事,倘若还……不可不防啊。”

阑珊只好先看图纸,看了半晌,觉着中规中距,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只不过看着这图样的时候,耳畔忽地又想起张恒的话:“你说这年前才修了一次就出事儿,就算修的跟原先一模一样……也难抵这次受得气。”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在哪里失掉的圣心就在哪里得回来……”

阑珊扶着额角,心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

正要仔细想想,外头道:“尚书大人回来了!”

阑珊听了忙起身,便往杨时毅的公事房而去。

正堂的院子里,不少又来回事情的本部官员,阑珊不便入内,就只找个僻静地方先行等着。

等到众人陆陆续续回完了事情,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了。

阑珊在墙根儿下站的腿麻,挪着步子进了院内。

公事房中,杨时毅握着笔,似正写着什么,透过窗户瞧见她满腹心事犹如蜗牛似的低着头慢步入内,手上不由停了下来。

等阑珊进了房中行礼完毕,杨时毅道:“你想好了?”

“是……”

“本部堂却也想好了。”

“嗯?”

阑珊正是心头沉重的时候,听了这话不由抬头。

杨时毅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去意已决,又把老师也抬出来,师道大于天,我自然不便强逼于你。所以,我可以答应你的辞官请求。”

“啊?”阑珊发呆,意外,真真的意外。

“啊什么?”杨时毅扫她一眼又垂眸:“这会儿你不是该欢呼雀跃吗?”

“大人,”阑珊踌躇,终于道:“荣王殿下给那个非乐咬说是幕后主使,大人怎么看?”

“此事是刑部跟大理寺的差事,跟我无关。”他口吻淡淡的。

阑珊给堵了堵:“那……”她终于把心一横,“我能不能、私下里请教师兄一个问题?”

自打相见,这还是她第一次叫“师兄”。

杨时毅手上停下:“嗯?”

阑珊清了清嗓子,又走前两步:“荣王殿下在这次事件中失掉了圣心吗?”

“那怎么呢?连犯两忌,寻常之人难以做到的事情,荣王殿下也是不易啊。”语气里多了些许笑意。

“那……若是要重新得回圣心,该怎么做呢?”阑珊小心翼翼地问。

张恒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但他不肯明说,而在阑珊看来,整个京城内若还有第二个懂目前该如何应对的人,那非杨时毅莫属了。

她只能求救于他。

杨时毅看着她长睫之下亮晶晶的眼睛,显得有些可怜,乖巧,无辜,无害。

突然想起她狂怒着扇温益卿耳光的情形,那副架势,像是能将温益卿直接打死或者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