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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23)

这种被人拼命保护的感觉……林蔷,该多幸福啊。

阑珊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来求见赵世禛的。

其实她甚至做好了准备,赵世禛未必肯见她。

毕竟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没有资格求见荣王殿下。

谁知里头竟命通传。

阑珊在入内的时候看到门口的西窗。

西窗拉住她:“你来干什么的?”

阑珊陪着笑说:“我也不是自己想来的,只是……情势所迫,我们林小姐怎么样了?”

西窗哼了声:“那个女人真是疯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来是想砍了她的脑袋的,那个林知县哭天抢地的,没个官样儿……你是来给他们求情的?劝你别开口,主子最讨厌有人觊觎他了。”

阑珊咳嗽着:“我们小姐长的也不算很难看,而且应该也没对殿下做什么吧?”

“她还想做什么?还想做什么?”西窗简直要跳起来,“多看我们主子一眼都是大罪,她还敢做什么?”

阑珊语塞,小声道:“这个,看一眼没什么吧?又没掉块肉。”

“闭嘴!”一旦涉及赵世禛,西窗似乎就容易失去理智:“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告诉你,我们主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这种庸脂俗粉,我看了都呕心,何况主子?胆敢对主子心存妄念就已经是死罪了。”

他突然想起上次阑珊斗胆爬上赵世禛马车的往事:“你、你可不要仗着曾经上过我们主子的车就放肆啊,真要惹恼了主子,连你也要跟着遭殃呢。”

正说着里头飞雪出来催促:“干什么呢?还要殿下等吗?”

为了好生招待荣王殿下,林知县命人将后院着力地收拾了一番,堂下甚至换了一副从本地豪绅家里借来的紫檀木镶嵌琉璃屏风。

赵世禛坐在圈椅中,石青色的云锦妆花罗百褶袍摆整齐地散开,露出底下黑纱宫靴,在室内他没有戴忠靖冠,只有一盏玉色的发冠束着发髻,额前是黑纱抹额,更衬得肤若霜雪。

他微微垂着眼皮,眼尾上挑的弧度却更加明显,不动的样子看着像是一幅很美的画。

阑珊大胆瞟了眼,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怪不得林蔷居然神魂颠倒到这种地步,若不知荣王殿下这幅绝佳皮相下那至为锋利慑人的内在,世间任何女子都会给蛊惑吧。

“你来干什么?”赵世禛淡淡地问。

阑珊不敢再乱看,老老实实地说:“听说我们知县小姐惹了祸,小人,小人也是县衙里当差的,心里很是不安……”

她仿佛听见了很轻的一声笑,又像是错觉。

赵世禛问:“所以呢?”

“所以,”阑珊绞尽脑汁的,“所以小人特来向殿下请罪,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大人大量,宽容仁慈的,还求您开恩……网开一面,不要跟我们这些无知之人一般见识。”

赵世禛抬眸看向她:“所以你是来求情的。”

“是……是。”

“凭什么?”

“啊?”

“你凭什么替人说情,我又凭什么要开恩?”很难想象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漠无情到诛心的地步,“本王只对自己人网开一面,你算什么?”

阑珊心底冒出一股寒气儿。

之前赵世禛叫她去监管临淳两县的河道,恐怕就是想要她做“自己人”。

但阑珊一不想出名,二不想攀附或者站队,所以宁肯推辞。

这会儿,赵世禛是在提醒她吗?

“殿下!”她抬起头,对上赵世禛清冷如许的眸子。

忽然间阑珊有些不确定起来:林蔷冲撞了他,按照赵世禛向来的行事,十个林蔷此刻也早杀了,难道真的是碍于林知县才耽搁了?

还是说……

不!不该是为了自己。

阑珊心乱如麻,胡思乱想,却听赵世禛说道:“葛梅溪去了淳县,此事你该知晓了吧。”

“知、知道了。”

“你有何看法?”

阑珊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此事,但她的确有一肚子的看法。

葛梅溪从没有任何监管河道的经验,让他去淳县,这不是胡闹吗?

虽然觉着赵世禛这时侯突然提起此事有些古怪,可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阑珊道:“我想不通殿下为何如此,葛公子……他并无任何经验。何况我、我向殿下推举过……”

“葛梅溪不成,那个人就成吗?”赵世禛道:“能做事的人,不一定能用人,能做好小事的人,未必就能成大事。”

阑珊微惊,这种说法,跟先前晏老分析的,似乎异曲同工。

“但是,但是为何是葛公子,殿下既然如此明白,为何不去挑选别的合适之人?”

“最合适的人已经拒绝了本王,所以,换了任何人都一样,只随我心意而已。”

阑珊给刺的一窒:“但是殿下,您明明说过,关乎百姓命脉,当慎重……”

赵世禛道:“原来你还记得这句话?可是照本王看来,从你拒绝我那时候,这句就已经是笑话了,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阑珊脸色发白。

赵世禛好像唯恐她不乱,继续说道:“你之前推卸的痛快,如今却又来质问本王,我选到最合适的人你不干,如今你又有何资格来质问?或者……你到底是担心河道修不好,还是担心葛梅溪做不好而惹祸上身?说到底,若本王选的不是葛梅溪是另外一个人,你只怕不会做声吧?你也是个私情大过于大局的人,不是吗?”

“殿下!”阑珊的眼睛都红了。

是,赵世禛说的有一部分的道理,可……可也不完全是她的心啊。

但是这些话,字字诛心,太诛心了。

“其实一切都可以改变,还不迟。”他忽然又说。

阑珊抬头。

“你过来。”

她深深呼吸,终于按捺着恐惧上前数步。

赵世禛倾身抬手,将阑珊的下颌微微挑起。

阑珊双眸微睁,却又不敢跟他对视。

赵世禛凝视着面前的这张脸,仿佛要透过这双清澈无邪的眼睛看进她的心底。

“你想要讨情,你不想林蔷出事,不想葛梅溪意外,都成。我可以答应。”他缓缓地说,声音中有一股絮絮善诱之意。

“殿下?”她不信他这样大方。

“本王说过,本王的开恩跟网开一面,只对自己人有用,”一点笑意在他眼底漾开,绚丽非常,“所以,除非你是本王的人,你今儿说的这些话,本王才能听。”

阑珊慌了,她想后退,下巴却一疼,竟是给他捏住了。

赵世禛看着她眉心若蹙忍痛的神情,玩味般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可是难得的让本王开两次口的人。但你大概不知道,对本王而言,一而再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怎么样舒阑珊,想还是不想?”

指间的触感温润柔嫩,比上佳的羊脂白玉还要好,赵世禛担心稍微用力就会捏碎,可与此同时,却偏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紧紧将她捏在掌心,不再放开。

第15章

阑珊有种强烈的预感,假如她的回答是“不”,只怕那个字还没有出口,荣王殿下的手就会抢先一步地掐上她的脖子。

赵世禛拥有很敏锐的洞察人心的能力,那是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吧,一旦窥察不妥,先行暴起杀人。

这样的荣王,让阑珊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因为是计成春的女儿,从小又极伶俐聪慧,耳濡目染之际,计成春的所有著作阑珊都是第一个过目的,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却仍是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计成春的书里还配有一些插图,更是让阑珊自觉其乐无穷。

计成春在工部任职,大江南北,东奔西走,不知见识过多少景物,知道多少瑰丽奇迹之事。

比如他有一本极小的册子,是特地记录他在天下各处遇到的怪奇故事跟一些小物,因担心传了出去会有“怪力乱神”或“妖言惑众”之嫌,只深藏书阁,等哪一日心血来潮就烧毁便是。

这却成了阑珊最为喜欢的幼年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