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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286)

“你不能告诉我是不是?”郑适汝回答。

阑珊低头,道:“你别气,我……答应过杨大人的。”

郑适汝盯着她看了会儿,终于说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毕竟在工部当差,以你的脾气也做不出那种阳奉阴违的事情,而我私下见你,虽然是避开太子的,但毕竟身份在这里,所以那些敏感要紧的事情,你大可不用告诉我,而我想知道的,也无非是你的私事而已,若我想知道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就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私下见你了,你明白吗?”

阑珊听了这一番话,反而有些惭愧:“宜尔……”

郑适汝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才一笑道:“你懂什么?整天在外头扮男人,做正经事,你想事情的方式也有些像是男人了,岂不是我心里最关切的,只有你而已。”

说到这里,郑适汝转头看向门外明亮的日色,道:“你在百牧山受伤的消息,虽然没有大肆传扬出去,太子是知道的,太子知道了,我当然也知道,你却不明白我那会儿有多担心……”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了的人,突然间又遇到这么大的劫难,郑适汝满心忧虑的,是阑珊或许又不会回来了。

她甚至一时冲动,开始想办法自己出府前往掖州一探究竟。

幸而这想法给近身的人竭力劝止了。

阑珊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对不起,宜尔。”这会儿眼中早就含了泪。

郑适汝转头,她的眼圈也是发红的,望着阑珊泪汪汪的,郑适汝道:“你问我是不是生气,我当然是很生气,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有时候真恨不得……”

阑珊忙握住她的手:“你别恼,我没事的,而且……我带你给的护身符!”

她说道这里,忙把自己的袍子掀起来,从里头的衣带上翻出那个护身符来:“你看!”

郑适汝低头看着那熟悉的护身符,上头还有一点自己刺绣的时候留下的血渍,她的泪顿时忍不住了:“混账,你果然……”

当时知道阑珊要出京,她焦急的没有办法,便想出这个法子。

她当然不会明着把护身符交出去,却只对太子说:“驸马领了差事要出京,他在工部举足轻重,虽然有华珍这一面儿的关系,但毕竟是杨首辅的手下,殿下倒要在关键时候做点儿什么,显示恩德,让驸马记着殿下的恩典呢。”

果然赵元吉动了心:“他明儿就走了,或许……等他回来给他请功吗?”

郑适汝笑道:“等他回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回头看了眼,内侍捧着托盘过来,郑适汝道:“这是宫内御赐出来的,在报国寺开过光的,明儿殿下赶在他们出发前去工部,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此物赐给驸马,又体面大方,又示了恩典。”

赵元吉对她向来言听计从:“还是太子妃想的周到,如此甚好。”

郑适汝又说身子不适,打发了太子去良娣房中休息,连夜自己亲手做了一个护身符,让太子带了去。

这东西明面是赐给温益卿的,但郑适汝知道温益卿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一定会对太子突然到来起疑,恐怕也会发现护身符上的异样。

加上两个人之间曾有过对话的,温益卿对她的心思自然是洞若观火。

果然,温益卿很是善解人意,加上阑珊也看了出来这护身符出自郑适汝之手,两个人一个本就要给,一个暗暗想要,这护身符自然就落在了阑珊的手上。

阑珊定了定神,就把自己困在百牧山的九宫阵中的情形告诉了郑适汝,道:“那会儿我本来六神无主的,看到你给的护身符,才精神百倍,觉着是太子妃娘娘赐给的东西自然是万邪不侵,这才终于找到了头绪。”

郑适汝听她花言巧语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又见阑珊始终竟把这护身符贴身放着,自然是惦念着她的心意,直到此刻,心里的惊恼才散开了,便道:“行了,放起来吧!”

阑珊这才又好端端地将护身符收了起来。

顺势说道:“我这一趟出去,之所以能够逢凶化吉,多亏了宜尔给的护身符。”

郑适汝却不是那种会给几句好话冲昏头的,只望着她道:“是吗?全靠了护身符,就没有荣王殿下之力吗?”

阑珊讪讪的:“也许是护身符指引着荣王殿下呢……”

“行了。”郑适汝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

提起赵世禛,她就本能地不高兴。

阑珊却知道她已经不气了,便又起身在旁边坐了,突然想起领自己来的方秀异,便忙倾身看着郑适汝道:“刚才领着我来的那个少年,莫不就是你先前跟我说过的……”

郑适汝听她提起,才笑道:“你看出来了?”

阑珊双手一击:“真的是!怪不得呢,言谈举止,哪哪都不一样!我原本以为是那一位……还以为又是来找我晦气的呢。”她想了想方秀异的行事,忍不住点头道:“这位小爷,才是真真的海擎方家的长房嫡孙,值得你疼的人呢。”

郑适汝见她满口称赞,便微微一笑:“秀异的确不错。”

上回两人相见,阑珊说起之前总是找自己茬的“方秀异”,不料郑适汝却跟她透露了一件隐秘。

原来,此“秀伊”并非彼“秀异”。

方家长房里所出,原本是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做方秀异,妹妹叫做方秀伊,哥哥的性子从小内敛,妹妹却跳脱活泼,但家里的长辈对两人从来宝爱异常。

今日阑珊所见的,就是真真的方秀异,不是之前那个冒牌货。

海擎方家买了海船所用木料的事情,正是那个闯祸鬼方秀伊假扮哥哥在外头招摇撞骗的时候所做的事情。

关于此事,哥哥方秀异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因为当时他正忙着闭门读书,备考秋闱。

出了事后,方家长辈商议,少不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仍是让方秀伊出面,明明白白解释此事。

因此才有后来阴差阳错的种种。

阑珊笑道:“得亏你把那孩子送回去了,若她还在京城里跳窜几次,你们这位方小爷的名头都要给弄坏了。”

她说了这句又道:“对了,你今日叫方小爷帮你行事,他可靠得住吗?”

郑适汝道:“放心,秀异是很妥帖的,他做事素有章法,也很听我的话。”说到这里又想了一想:“秀异会在京内住上一阵子,这别院便送给他住着,平日里你若想见我,或者有事,就直接来便是了,他的那些朋友宾客,也都往这里来结交拜会,所以你过来这里,不会有人起疑。”

阑珊道:“好。我记住了,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郑适汝幽幽地叹道:“你若是能听我的话,我就不用这么多此一举了。”

阑珊知道她指的是让她换回女儿身份的事情,当下笑道:“知道你疼我。”

郑适汝突然道:“那么我跟荣王,谁最疼你啊。”

阑珊一愣,顿时红了脸:“胡说什么。”

郑适汝瞥着她道:“不是胡说,真心问你呢,或者……我跟荣王两人对你而言,哪个更重要些?”

阑珊呆了呆,一是没防备郑适汝这么问,二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心突然有点乱。

郑适汝道:“答不上来了?这若是在以前,你哪里会有丝毫的犹豫。——荣王,就那么好?”

“不、不是,”阑珊低下头,“只是,他对我是、是很好的。可是宜尔跟荣王殿下是不同的,不能放在一起比。”

“怎么个不同?”

“你知道的。”

“我偏不知道。”郑适汝有些难得的赌气起来。

阑珊脸颊透红,抬头看她道:“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故意为难我罢了。”

郑适汝哼道:“我知道是一回事,我偏要听你自己告诉我。”

阑珊皱眉想了片刻,才道:“宜尔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像是亲姊妹一般。荣王、荣王嘛……”

郑适汝的唇微动而没做声,侧目看阑珊的表情,简直跟那只叫花嘴巴的三花猫如出一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