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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3)

镇抚司?锦衣卫?还是……

舒阑珊耳畔嗡地一声,有点窒息。

今儿是什么日子,太平镇上连生大事。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上,垂着眼皮不敢乱瞟:“这位、这位贵客大人,不知呼唤小吏有何见教?”

那人缓缓地抬起双眼:“坐了说话。”

“岂敢岂敢。”她非常的知道礼节,如果允许,她甚至还想再倒退数丈开外。

这种大人物不是她能沾惹的起的。

可是在第二个“岂敢”才出口,舒阑珊就对上了“贵客”略有些睥睨的眼神。

奇了怪了,明明坐着的是他,她居然还有种给俯视着的感觉。

但她非常识趣,忙转到对面:“那就容小人失敬了。”规规矩矩半坐在椅子上。

咦,后知后觉发现,面前居然满满地一桌菜。

而且没怎么动过。

贵人的前面放着碗筷,却都不是饭店内的东西,很考究的银箸,配天青色的玉碗。

看样子,贵客的胃口不是很好啊。

每当她发薪或者节假日,偶尔带阿沅跟言哥儿来一次,三个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般风卷残云,盘子都舔的干干净净,是尤其受后厨欢迎的客人。

舒阑珊捏了捏自己那两个包子,无声地咽了口唾沫。

“你拿的是什么?”贵人忽然问。

“啊?”舒阑珊愣了愣,“是、包子!”

对上大人物探寻的眼神,她只好硬着头皮把纸包奉上。

纸包打开,里头两个白胖胖的包子可喜地摆在跟前。

舒阑珊低着头,简直可以变身成第三个肉包子,排在一块儿对着他打躬作揖,然后安分守己地等着给他吃掉或者喂狗。

当然是喂狗了,大人物连满桌昂贵精致的菜都不肯吃,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一只手探了过来,手指笔直,指骨明显,玉色,好看,但是充满力道感。

他捏了一个包子过去,从中掰开。

舒阑珊愕然地抬头。

对方吃了口:“还不错。”

被称赞了?舒监造重新挤出一个笑,半欠身:“多谢。”

她想打自己的头,不是她做的,也不是吃的她,为何要道谢啊究竟。

包子只吃了一口,大人物便放下了,旁边的侍从立刻送了漱口银碗,擦手的帕子。

真是浪费啊,舒阑珊的目光恍惚地在桌上的酒菜上飞舞。

贵人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手:“刚才在案发现场,你为何会发现凶手就在其中?”

舒阑珊回神,他为何知道,难道他也在现场?不……多半是侍卫们。

“因为小人推测所得。”

“你的推测?”

舒阑珊在心中稍微组织了一下想说的:“请恕我无礼。第一,小人推测,尸体藏在照壁中,而孙家还在修葺屋子,凶犯心虚,肯定不会放心,比如……会担忧孙家再动照壁之类,所以他应该不会立刻远离,而会在现场照应。”

这点也正跟陈四郎向王鹏供认的一样了。

“还有呢?”他微微眯着眼睛,越发上挑的眼尾给人一种迷离的感觉。

“第二,小人是太平镇地方监造,主房屋河道监管,虽然不值一提,但小人……对于一般的房屋等的建筑还是颇为熟稔的,那藏尸的照壁上砌砖的手法一看就不是生手所为,所以凶手定然在参与施工的这些人中,也只有他们才有如此便利条件,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了,陈四郎太慌张,还不停地摸自己的瓦刀,那瓦刀便是关键,一个称职的有经验的瓦工,绝对不会用一把没磨练过的新刀,就像是一个要行很长路的跑步者,绝不会穿一双没有磨合过的新鞋。”

“既然是一个有经验的瓦工,为什么那照壁还会坍塌?”

“这也有个缘故,因为他做贼心虚,加上夜晚怕惊动别人,所以砌砖的时候才要尽量放轻力道,落砖太轻,黏连不稳,承重不均,才会导致坍塌,当然……也可以说是天意。”

“天意……呵。”

然后,舒阑珊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

贵人的唇角稍微上扬,跟挑起的眼尾相映生辉,他笑的意态阑珊也优雅风流,有一点浓浓淡淡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看的人心都好像要化开了。

“舒阑珊,果然不错,”贵人下评语似的说了这么一句,“我叫人在方圆百里打听,十个人中有九个人向我推举你。”

舒阑珊毛骨悚然,蓦地站起身来:“这、这是从何说起?”

贵人敛了笑,重又是那副淡漠冷肃的表情:“我如今有一件事,需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

“小人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舒阑珊按着桌子,惶恐:“恐怕难以担当大任,请您三思!”

“说你行你就行,”贵人淡淡地瞥着她,“明日四更时候启程。”

他说着站起身来,舒阑珊忽然发现他比想象中还高大,如今越发要仰视着了:“可是大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人?”他转身,清冷的双眼凝视着舒阑珊。

舒监造口干舌燥。

“不会害你,只要你有真材实料。”贵人却并没追问,重又转身。

“大……贵人!”

贵人脚步一停,却并未回头。

“这桌上的酒菜可还要吗?若是不要,小人……能不能打包带走?”舒阑珊谨慎地问。

她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太快了,或许只是错觉。

“带走吧,毕竟也吃了你的包子。”

贵人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

虽然明日如何尚且不知,但目下到底有一件好事。

舒阑珊大包小包地提着酒菜从醉仙居出来,走了半条街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幸好遇到同街上的邻居张婶儿跟小郎,两人帮忙把东西送回了家中。

此刻暮色四合,空气中弥漫着灶台的味道,一路上舒阑珊如锋芒在背,她稍微留了点心,果然发现是白天跟随贵人的侍卫。

是怕她跑了吗?可她也不敢跑啊,那人的架势大,但通身透出的气息更加慑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而且试想,一个这样厉害的贵人,还要让自己帮忙做一件事,那试问这会是一件什么“好事儿”呢?她的头难道比贵人还硬,可担起那样的难事儿?

舒阑珊才进门,言哥儿就扑上来抱住了她,舒阑珊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今天给言哥儿带了很多好吃的。”

阿沅早赶了出来:“怎么这么多?又花钱了?”

舒阑珊大乐:“一文没有花……”迎着阿沅疑问的目光,舒阑珊咳嗽了声:“遇到了一个朋友,让我帮点忙,请我吃饭,他又有急事就先走了。”

阿沅干活利索,把十几包菜打开,目瞪口呆,都是些平日里他们很少吃的上好菜肴,什么松鼠桂鱼,金丝瑶柱,葱爆海参,一品花胶,自然也没少糯米鸡跟狮子头,这两样看的最清楚,只有狮子头缺了一点小角儿。

舒阑珊看着那点角儿,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人面对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能忍住只尝一点。

她叫阿沅把那只没有动过的糯米鸡送到刚才帮忙的邻居张婶儿家里,两个狮子头跟瑶柱送给晏老下酒,再捡了几样烂软的,送给那些有老人的家里去。

阿沅笑说:“你就是这样大手大脚,有就一顿挥霍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些,要是咱们自己留着总还能吃几天呢。”

“总是搁着也变了味儿,让大家都尝尝是好的。”舒阑珊打了个哈欠,“你带着言哥儿一块去送吧,我有点累,明儿三更天就要起。”

“三更?”阿沅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什么要紧事?对了,我听人说今儿老孙头家里死了人,你还去过,我悬了半天心了……”

“回头再跟你说。”舒阑珊笑推她:“快去吧,早去早回好吃饭。”

阿沅这才无奈的笑笑,带了言哥儿一块挨家挨户送去了。

当天晚上,三个人吃的非常开心。

看着阿沅跟言哥儿满足的笑脸,舒阑珊把心里那一点子关于未知明天的阴影按下,也笑的欢快。

她有个毛病,吃饱了后就要睡,今儿尤其累,起初还听着阿沅哄言哥儿看书,又听她似乎在收拾桌子洗碗,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脱自己的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