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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374)

李尚书两只本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圆,只顾看她去了,差点儿撞到杨时毅身上。

两下照面,阑珊低头行了个礼。

杨时毅见她头发略微散乱的,身上也单薄,便道:“那件披风呢?”

阑珊听了这句,莫名地感觉到里头的关心之意,忍不住鼻子酸楚:“我、不配用大人的东西。”

她更是顾忌自己若穿了杨时毅的披风,叫人看出来的话,怕引发别的波折。

阑珊明明没说,杨时毅却看穿她心思一般,淡淡道:“既然给了你,就不怕给人看见,以后别傻呆呆的。”

阑珊猛地抬头,双眼已经泪汪汪的。

杨时毅叹了口气,今日他并没有穿戴披风,便伸手把李尚书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一抖给阑珊披在身上:“化雪的时候最冷。去吧。”

李尚书的大毛披风给解去,冷的一下子抱住了胳膊,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杨大人?”

阑珊忐忑的,却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站,只好勉为其难地去了。

杨时毅回头看了一会儿,才对李尚书道:“你既然知道了她是女孩子,把披风给她又能怎么样?”

李尚书嘀咕道:“虽然她是女子体质弱些,但我也已经是老朽了呀,我又不比你杨大人龙精虎猛的。杨大人你不能就这么见异思迁吧。”

杨时毅已经阔步往前,一边说道:“乾清宫内暖和,那你还不快走几步?”

李尚书急忙小步跑着跟上,又问道:“杨大人,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好像对舒阑珊格外的宽容似的?按照你那迂执的脾气,应该是最不容这种人的。”

“也有例外。”杨时毅淡淡地回答。

李尚书道:“我当然知道她就是那个例外,只是为何例外?”

“你猜。”

“我猜……是因为她是你的‘小师妹’?”李尚书说到那三个字,忍不住嗤地笑了,又道:“或者因为她是计成春的女儿?”

杨时毅不言语。

李尚书心焦难耐:“叫人家猜又不说答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时毅看他一眼:“你好像不冷了。”

李尚书一愣:“你你……你有些无赖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殿门前,自有内侍向里通禀。

不多会儿,见皇后凤驾先行而出,两人回避。

等皇后去了,李尚书道:“娘娘的脸上似乎有些怒意啊。”

杨时毅仍不做声。

李尚书说道:“听说公主的情况很不好,再加上温益卿的事情……唉,我忽然想起当初曾经赞他们两个,是你的左膀右臂,翡翠明珠一样,可哪里想到他们竟是一对夫妻呢?”

杨时毅道:“你说谁是夫妻?”

李尚书一怔,忙道:“是、是没洞房的夫妻,但人家毕竟是拜过堂的,我这么说也没错。”本能地解释了这句又叫道:“你怎么只跟我计较这个?”

此刻里头内侍过来请他们进殿。两个人才各自无声,迈步进殿面圣。

内殿里又只剩下了皇帝一人。

见两个臣子上前行礼。皇帝冷笑道:“好的很,才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又来了你杨大人,唯恐朕心里痛快啊。”

李尚书偷偷看了杨时毅一眼,杨大人欠身:“请皇上息怒,微臣这次来是带了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皇帝哼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最近工部的消息接二连三都是要气死人的,猛地听你杨大人说好消息,朕都不认得这个‘好’字了。”

李尚书差点失笑。

杨时毅却依旧的脸色沉静:“是这样的皇上,西北方向才传来消息,原来姚升一行人之前是找了一名本地的老向导领路,找到一条很隐秘的路径,已经绕开死亡之谷,且发现了赵元塰一行踪迹。”

皇帝的眼睛微睁了几分。

杨时毅继续说道:“而且姚升也已经通知了其后赶到的荣王殿下,这会儿两派应该已经汇合了。所以微臣想着先给皇上报个平安。”

皇帝听完了后,微微吁了口气:“这么说先前说姚升临阵潜逃果然不真啊。倒还是这舒……有些见识。”

杨时毅不语。

皇帝又看向李尚书:“你又来做什么?”

李尚书忙道:“回皇上,臣的户部年底统结,之前翎海所造的海船,下海试水,一切顺利,之前皇上命海船出使南洋,行程如有神助,船上所载的丝绸瓷器等物同南洋诸国交易,今年户部比往年要多一大笔银子,光是海船一项的贸易所得,粗略统算大概是有四五十万两。”

“是吗?”说到钱,皇帝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精神,“朕的海船这么争气?”

李尚书笑眯眯地说道:“可不是嘛皇上,这也是皇上的福气庇佑,才让海船一路顺风顺水,有了这次的经验,或许以后更可以再组建船队,扩充贸易。”

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和煦如暖阳的笑意:“嗯,干的不错。”说了这句又看向杨时毅——这海船是工部督造的,李尚书选在这时候跟杨时毅一块儿进宫来禀告这好消息,虽然说是同在内阁,但其中自然也大有用意的。

皇帝道:“杨首辅,你特拉了李尚书,是将功补过来了?”

杨时毅道:“皇上明鉴,微臣绝不敢以公徇私。”

李尚书忙笑道:“回皇上,本来首辅大人避嫌,特叫臣过两天再报喜的,是臣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让皇上多高兴两天。”

“原来是这样,”皇帝长叹了声:“这海船啊……”

海船是工部的人督造,当时为了这案子,温益卿亲自抵达翎海,又是舒阑珊跟江为功两人在其中的功劳最大,如今温益卿岌岌可危,舒阑珊身份曝露给关押着,江为功在南边生死未卜的。

皇帝想了想,忍不住叹息道:“人才是好人才,就是人太可恶了些。”

李尚书瞅了一眼杨时毅,小声道:“皇上,臣别的不知道,可是这样能够进钱的人才,臣可是巴不得多一些的。假如放在杨大人的工部有些不太合时宜,臣的户部还是求贤若渴的。”

皇帝嗤地笑了一声:“李尚书想挖工部的墙角?”

李尚书正色道:“回皇上,臣自然不敢有私心,不过也是为了朝廷的国库着想。”

皇帝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天才道:“你们说,冬月里会不会打雷?”

李尚书摸不着头脑,就看向杨时毅。

杨时毅眼神微变:“回皇上,按理说冬月是不会打雷的。”

皇帝道:“是啊,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所以说冬天一般是不会打雷的,就如同那母鸡不会打鸣一样……所谓‘牝鸡司晨’,有违常理,如何了得。不过……也有特例是不是?”

杨时毅虽猜到皇帝的用意,却实在不敢答这话。

此时此刻,紫禁城的晨阳殿中。

华珍公主在内殿休养,无数的太医跟嬷嬷们围绕左右。

温益卿从里走出来,出了殿门,向旁边的偏殿而去。

不多时他推开门走了进内,里头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听见门响便转过身来,正是阑珊。

四目相对,各自心中风起云涌,滋味难以形容。

原本阑珊身旁还沾着四个小太监,见温益卿入内,便都退出了门口。

阑珊忙先问道:“言哥儿跟阿沅……是皇上叫带进宫来的?你可知道?”

温益卿道:“我知道。”

阑珊道:“皇上想怎么样?”

温益卿道:“皇上想怎么样,自然是看你怎么样。”

阑珊本走前两步,闻言却又后退:“你、什么意思?”

温益卿淡淡地说道:“听说,你没答应皇上要你回来的话?”

阑珊咬了咬唇:“原来你连这个也知道了。不错,我没答应。”

“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

“为了荣王?”温益卿抬眸,“那你为什么也没有答应进荣王府?不甘心做侍妾而已?”

阑珊转开头。

若是说“不甘心”,兴许有一点。

可不是不甘心做侍妾,而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人压着头,指南走南,指北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