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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376)

皇帝心头微动,轻轻地抚过容妃的脸:“朕就知道爱妃最是懂事。”

容妃嫣然一笑,又过了片刻才道:“怎么臣妾又听人说起,宫里头出了一件大事。还跟荣王有关呢?若是跟荣王有关,皇上为何跟臣妾只字不提?”

阑珊的事情虽然秘而不宣,但宫内不少人都打听到了只言片语,容妃自然也不会一无所知。

皇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容妃,又道:“这舒阑珊很是胆大妄为,朕本不想饶了她,但是追溯旧事,倒也不全是她的错,其实还算是皇家欠了她在前。但她有些太不识抬举了,不肯进温府,甚至也不愿意到王府做侍妾。朕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置此人。”

容妃皱着眉,半晌无言。

皇帝道:“怎么你不说话?是给吓到了?还是也给这些人的胡作非为气到了?”

容妃摇了摇头,苦笑道:“臣妾倒是着实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胆大的人……但是臣妾又很惶恐。”

“哦?你惶恐什么?”

容妃垂了眼皮,轻声道:“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荣王的不对,倘若不是他愿意在先,就算太子妃有心,难道就能把人硬塞给他?若不是他把持不住,那舒阑珊再绝色又能如何?叫我说,症结还是荣王啊。”

皇帝微震。

容妃道:“其实臣妾之前也听说过有关那工部舒阑珊的事情,也悄悄地打听过,知道她跟荣王的渊源,虽然她说是她勾搭荣王,但荣王若不动心,谁也奈何不了他。”容妃说到这里就长叹了声:“还是我没教好他……又或者是在该教他的时候,没尽上心。”

容妃说到这里,红着眼眶,泪已经摇曳欲坠。

皇帝忍不住道:“孩子们犯了错,你怎么反而自责起来?”

容妃将脸埋在皇帝龙袍之中:“是臣妾没有照看好孩子,皇上知道的。”

皇帝轻轻抱着她,心里也有些不好过,反而安抚道:“好了,不要哭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荣王又是这个年纪,偶然给人迷住了,做点出格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容妃拭了拭泪,抬头看着皇帝:“皇上,臣妾知道此事涉及荣王,您自然是为难的。但是臣妾心想,那舒阑珊既然是情有可原,太子妃又是情非得已,倒不如别去追究为难他们……要罚的话,只等荣王回来,好好地教训惩罚他就是了。毕竟一切因他而起,且他也是男儿,自然也该多担一些。”

这番话真是深明大义,皇帝甚是欣慰,不由将容妃抱紧了些。

片刻,容妃道:“皇上,臣妾想见一见这个舒阑珊。”

皇帝道:“你见她做什么?”

容妃道:“上次虽然见过,但她是以郑衍的身份,少言寡语,让人看不出什么来,臣妾想再见一见她,看看荣王喜欢的人到底是怎么样。”

皇帝听了笑道:“平心而论,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是计成春的女儿,办事的能力不消说,性子也还不错,虽是女子,却很有几分担当……”

忽然想起不能只管夸一个罪人,便话锋一转:“嗯,就是身份低些,再加上身世坎坷又担着欺君之罪。可惜啊,要是个男子就好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不说,朕还多一个有才干的臣子。”

容妃看皇帝真心实意的感慨,不由也笑道:“自古以来只有花木兰孟丽君的故事,谁也没有见过,只当是传说故事。不料如今活生生的一个舒阑珊就在眼前……虽然乍听极为震惊的,细想倒也有趣,毕竟除去荣王一节,她所做的都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皇帝不禁点头。

容妃又轻声道:“其实要怎么处理,不过是凭着皇上一句话而已,皇上是九五之尊,拿捏所有人的生死命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可不必为难。”

化雪的时候果然很冷。

阑珊身上虽然披着李尚书的披风,那北风仍是从领口透进来,一直吹到了心里。

只是冷着冷着,像是从里到外的都变成了冰,就也不觉着格外冷了。

阑珊扶着栏杆,看向远处。

她突然想起鸣瑟曾跟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富贵逼自己吃药,鸣瑟为了护着她给富贵打伤,却说富总管最令人害怕的不是武功。

可究竟是什么,鸣瑟却迟疑着未曾告诉她。

赵世禛明明很早就窥破她是计姗了,也知道温益卿的症状,可在她进了工部跟温益卿对上后,他居然只字不提。

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那股寒意,比风更冷的在心口上徘徊不退。

她挪着有些僵硬的步子,每一步却都好像踩中了虚空。

虽然尽力撑着,可到底像是撑到了极限。

在将下台阶的时候,阑珊看着底下给太阳照的明晃晃的阶梯,一阵晕眩。

浑身的力气都像是在此刻抽离不见,阑珊整个人往下栽了过去!

太子妃郑适汝的銮驾停在公主府门口。

才出宫进府的温益卿,还未顾坐一坐,听说消息便迎出厅。

还未下台阶就见郑适汝走了进来。

身后的侍从们却都在门口停下脚步,温益卿见状就也屏退了厅内的伺候众人。

郑适汝盯着他,脚步不停地进了内厅。

温益卿这才也随着入内。

郑适汝转身,冷冷地问:“你先前在宫内跟她说了什么?”

温益卿道:“说了实话。怎么了?”

“你说了什么实话!”郑适汝死死地盯着温益卿。

温益卿打量她的脸色:“姗儿出事了?”

郑适汝见他竟然还很淡定的样子,一时按捺不住,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亏我相信你!”

温益卿的脸偏了偏,却仍是没有动:“你信错我了吗?”

郑适汝咬牙低声道:“你只管告诉我,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先前皇上皇后召见,御前抗辩吵的那样她还无事,怎么见了你后就晕厥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人及时救下,一头从三十六级台阶上栽下去会怎么样?”

温益卿听了这句,喉头才动了动。

然后他说道:“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有关赵世禛的真相。……你明白,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郑适汝微震。

她看着温益卿脸上浮现的掌印,慢慢地后退一步,在椅子上落座。

“你都谋划好了的,是不是,”半晌,郑适汝开口,“从一开始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你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温益卿不语。

郑适汝道:“恐怕华珍在皇后面前的‘失言’,也不是一个巧合吧。温益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

荣王不在京城,决异司的事情正是焦头烂额,以郑衍的身份代替阑珊的事浮上水面……

他只要从中搅一搅,就引出了后来这些风起云涌。

郑适汝抬眸看向温益卿:华珍是有身孕的人,情绪不稳,温益卿又很懂拿捏她的脾气性情。

华珍“失言”后,皇后的反应自然也在他预料之中。

皇帝问责,只怕阑珊揽罪也早在他的算计里,所以,正是他该出面的时候。

之所以先去北镇抚司,就是想闹得天下人尽皆知,就是想让皇帝下不了台。

不至于让皇家一手操纵,悄无声息地灭了此事。

皇帝要降罪于他,华珍自然不会坐视,进宫见他,反而给他那一番攻心的话给引动了情绪,竟果然不顾一切地去了皇帝面前承认了罪责。

真相大白。

是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高明的计策?

假如是阑珊控诉华珍,反而会引发皇帝的无限反感跟护犊的心理。

要是温益卿指认妻子,皇帝更加会把驸马当作“白眼狼”或者“罪魁祸首”一类对待。

所以温益卿反而自己出面认罪,虽然坊间一时误会,辱骂他是陈世美,但实际上真相大白后,自然越发显得他情深义重。

同时也逼得皇上不得不保全阑珊,毕竟只有恢复她的身份,才能洗脱温益卿“杀妻”的罪名,也会把华珍所造的孽减轻近乎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