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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46)

阿沅含糊道:“嗯。”

阑珊她想了想,叹道:“你不要多心了,之前赛华佗跟我说过,言哥儿不能说话,一是因为哑药,二,也许是他自己不愿开口。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居多。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很懂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久了都没有在外头说过什么。所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阿沅往阑珊身边靠了靠,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小姐……”

阑珊笑了,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过有一件事,以后别再这样称呼我了,免得让言哥儿听见了,也会疑疑惑惑的,他越来越大,可在他彻底懂事前,咱们行事还要留些神。”

“知道了。”阿沅答应,又低低唤道:“夫君。”

阑珊嗤地笑了。

次日王鹏来接了阑珊去县衙,路上便说:“那该死的胡老三,头上的伤太重了,昨儿闹腾半夜,还请了大夫去给他看诊,说是熬不过这两天去。”

阑珊吃了一惊:“伤的如此之重?”

王鹏又道:“头撞破一个大洞,血流了不少!不过也不用多说,犯下那种大罪,他死也是轻的!”

阑珊哑然,若胡老三身死,那这无头案子就真的板上钉钉了,一来解决了王鹏跟她都觉着棘手的大案,二来,东宫司议郎的死自然也可记在胡老三身上。

她想起张先生说的话,荣王殿下哪里是“一箭双雕”啊,他是一箭四雕。

王鹏无事一身轻:“阿弥陀佛,这件大案终于了了,可千万别再冒出其他事儿来。对了,舒监造,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儿晚上在醉仙居,我请你喝酒如何?”

阑珊笑道:“多谢,只是这件事上我其实也没出什么力,王捕头很不用破费。”

两人说着在路口分开,阑珊自去县学。

解决了万府的纠葛后,阑珊盯的紧,县学工程进度飞快。

阑珊掐着手指,决心要赶在第一场雪下之前将主楼的构架建起来,按照目前工期看来指日可待,年前完成这些,等开春后就只剩下上大梁了,这样算下来入夏之前就能搬迁。

阑珊前前后后走了一遍,颇为满意,又去旁边的饭馆里头嘱咐相识的老板,做了些胡辣汤给现场施工的伙计们送了去。

这日清晨,阑珊绝早起身,换了件正式点儿的袍服赶去县衙。

这会儿天还没有放明,路上行人绝少,但县衙门口却灯火通明,聚集了一大帮要人,分别为林知县及县衙一干人等,本地士绅等,大家不惧深秋清晨的寒意,毕恭毕敬地等在冷风中,原因无他,却是因为今儿是荣王殿下起驾之日。

阑珊觉着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邻居王大叔家的鸡都还没有叫呢,可是跟这些大人物们相比她显然还不够格。幸而荣王殿下还未露面,阑珊急忙悄悄地拐到林知县身后,在县丞主簿等人身后站住了脚。

又过了半刻钟,只听到低低的声音:“王爷出来了!”

果然,整齐的脚步声从内响起,八盏灯笼分别两边挑着而出,随后侍从随扈,中间簇拥着赵世禛。

阑珊在人群之后站着,按理说她身材娇小,前方许多“高人”挡着,是看不到王爷尊容的,但这会儿大家都恭敬的跪倒在地,阑珊只轻轻地一抬眸就看见了荣王殿下。

灯影下的玉颜生辉,星眸流转,脸色却清清冷冷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气质。

在看见那双凤眸的瞬间,阑珊觉着秋风都好像也随着肃杀了三分,她不敢再看,忙低下了头。

赵世禛目不斜视地越众而出,倒是他身后的飞雪跟西窗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扫了眼。

飞雪一眼就看见了阑珊的身影,旋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西窗却是张望了许久才终于看见她,然后便无声地动了动唇,似乎是在嘀咕什么。

林知县等众人随王驾出了镇子,一直恭送了三里地才停下脚步,重又跪地磕头,直到王驾缓缓远了,才重又起身。

这样一来才总算彻底的送别了荣王殿下。

是日下午,淳县的曹平大夫又来到太平镇,依旧给言哥儿针灸了一番,顺便诊了诊脉。

阿沅问起情形,曹大夫对于赛华佗开的药方赞不绝口,又保证不出月余定会见效,且又旁敲侧击地打听赛华佗何时再来。

又过半月,赛华佗果然也又来了一次,阑珊特算了日子等候在家里,赛华佗诊脉之后,挑了挑眉,对阑珊道:“脉象里的沉郁之意散了许多,孩子应该已经开口了。”

阑珊笑道:“果然不愧是老神仙。”

赛华佗新改了药方,又含笑道:“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晏老的关门弟子,我也久仰晏老大名,若是这样,我这两趟走的也不算冤屈。”

阑珊道:“我原本也想去寻老神仙,又怕搅扰了不便,没想到……”

“不必解释,”赛华佗制止了她,甚是温和地说道,“你心性纯良,我知道荣王所做跟你无关。至于这孩子,如今这一诊更明白了,他的病多在心结,以后慢慢地会好,只要注意多加引导,不要让他害怕开口就是了。”

正吩咐着,外头有些许响动,竟是曹平跟临淳两地有名的大夫们恭候在门首,原来自打老先生隐居后,从不见外客,所以对于这些大夫们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就算不做别的,只要瞻仰老先生一眼就如朝圣般令人欣慰了。

大家齐齐地躬身行礼,赛华佗并未跟任何人说话,只有条不紊地上车去了,众人也毫无怨言,只仍虔心地恭送。

九月中,阑珊来到了旧溪草堂。

晏成书感染了风寒,正卧病在床。

阑珊雇了一辆马车,竟带了好些东西,除了一些卤菜,甘泉酒,点心等物外,还有好些补品、米粮之类,车夫帮忙来回运了几次,才彻底搬了下来。

洛雨又笑又惊:“离过年送年货还早着呢,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做什么?”

阑珊问起晏成书的病情,洛雨道:“不是大碍,只是年纪大了不免体质弱些,大夫说静养几天就好了。”

当下引了她到里头探视,晏成书听见外头狗叫声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壁上歇息。

阑珊上前行礼,两人说了几句,晏成书笑道:“这几天我想着你也该来了,怎么一个人来的?没带言哥儿?”

一听提言哥儿,阑珊的眼圈突然红了。

她生怕晏成书看出来,便道:“晏叔叔,我、我这次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跟您说的,您别生气,先听我说完。”

晏成书一愣:“你要说什么?”

阑珊低下头,肩头微微发抖,片刻后才说道:“晏叔叔,我、我决定回京去了。”

“你说什么?”晏成书坐直了些,双眸微睁。

阑珊道:“我要回京啦,这次来,是跟您告别的。”

晏成书直直盯着她,突然咳嗽起来,阑珊忙给他捶背:“晏叔叔您别急!”

“怎么、这样突然?”晏成书抬头,眉头深锁的,“你不是不肯回去的吗?”

阑珊轻轻一咬唇。

晏成书似察觉了什么,忙问:“莫非是荣王殿下又命人逼迫?”

“不不,您误会了,殿下没有……”阑珊咽了口唾沫,摇头:“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自个儿突然想开了。”

“想开了?”

“嗯,我想开了,我不想再藏头缩尾地躲下去,毕竟错的那个不是我!”阑珊闭了闭双眼,才又继续说道,“其实之前荣王殿下说的也有理,我其实不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的,甚至当时他叫我去督管临淳两县堤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答应的,可是我又害怕自己不能……但是在此之后,我每每想起,都很后悔,我想凭自己的力量多做一些实事,一些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也会让百姓们受益的事。而不是一辈子、躲在回忆里头,当一个怯懦等死之人!”

晏成书疑虑重重的:“如今荣王已经离开,你却想开了?你是要上京去投靠他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阑珊回答,“我想去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