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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04)

郭太监忙道:“我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却不知到底怎么样?”

西窗就把阑珊如何一路上忍受颠簸,如何到了湄山,又差点被居心叵测的人戕害,以及为寨民误解,危难之时于祠堂生了孩子……以及怎么替湄山村寨谋划等都跟他说了。

郭太监听得惊心动魄,看着面前的小世子,不由感慨:“娘娘真是不容易啊。”

西窗道:“何止不容易三个字而已,公公若是跟我一样一路跟着就知道了,谁家有身孕的女子不是千珍万爱,那宫内的娘娘们更几乎是几百个人围着伺候,哪里敢劳动半分?她却一边有条不紊地替皇上解决了心腹疑难的事情,一边能顺顺利利的把这么伶俐可爱的小世子生下来,我别的不知怎么样,只每天都要祈念神明千百回呢,只盼她身子大好,从此平平安安,多福多寿就好了。”

郭太监若有所思:“是啊。舒妃娘娘真是万里无一的女子。”

此刻在里间,阑珊忍不住唤了那一声后,赵世禛才猛然醒悟般将她松开。

他的喉头明显的动了几动,然后才笑道:“是我弄疼你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忙低头替她查看。

“没伤着,”阑珊的手臂其实还有些疼,又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心里更觉着有些怪:“五哥……”

赵世禛凝视着她:“什么?”

阑珊欲言又止,只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见郭公公?”

赵世禛淡淡道:“有什么好见的,见这些人还得费心费力的同他们应酬说话,多睡会儿觉都比这个自在。”

他轻轻地在阑珊的头上抚过,笑问:“姗儿,你说是不是?”

阑珊虽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但是听他声音温柔之中带些许暖意,手势又格外轻柔的,不由也笑道:“嗯。”

赵世禛凝视着她片刻,又在她的眉心轻轻亲了一下。

给赵世禛这么一打断,阑珊竟忘了先前跟他说起的去西北跟狄人谈判的事情,等回过神来,赵世禛已经出门去了。

正西窗会过了郭太监,终于抱了小世子回来。

阑珊问起如何,西窗笑道:“咱们小世子自然是人见人爱的,我看郭公公那个样子,简直不舍的走了,更恨不得立刻把小世子带回京去呢。”

又道:“只是在外头这半天,世子怕是饿了。”忙叫了乳娘来给喂奶。

喂了奶后,西窗才把端儿抱来放在阑珊身边,道:“小世子认人呢,你不在身边儿他就睡得很不安生,趁着主子出去了,快陪着他睡会儿。”

原先赵世禛没到之前,晚上端儿都是跟着阑珊睡的,只若是饿了的话才会叫乳娘来喂奶。自打赵世禛来了,便命让西窗晚上看着小家伙。

西窗虽然喜欢这个差事,但是又觉着世子不跟着娘亲睡,对小孩自然亏欠了些,这小家伙果然不依不饶地闹了两天,阑珊本想抱回来,却给赵世禛制止了,幸而两天后终究好了些。

赵世禛对此发表高论,道:“这就是学乖了,若是从小不教导妥当,将来不定怎么样呢。”

西窗憋了一肚子话,只是不敢说。

此刻阑珊抱住端儿,轻轻地拍着他哄睡觉,小世子眨巴了会儿眼睛,便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西窗见状,才悄悄地退了出来。

飞雪不在,门口处的是鸣瑟,他坐在栏杆上,手中把玩着一样东西。

西窗扫了眼,见像是个香包的样子,鸣瑟很少弄这些,倒是让西窗有些意外,不由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鸣瑟把手中的那个香包塞进怀中:“世子睡了?”

“唔,”西窗看着那个香包,四角缀着红色穗子,仿佛有些眼熟,却来不及多想,只道:“主子又出去做什么呢?”

鸣瑟道:“本地有几个名流知道主子来到,纷纷地来请安。主子出去应酬了。”

“主子以前不喜欢做这些事儿的,这回怎么如此热衷的,”西窗挠了挠头,也在栏杆旁边靠着坐了,他想了会儿便问鸣瑟:“你有没有……觉着主子变得古怪了些呢?”

鸣瑟问:“什么?”

“比如,怎么对小世子不是很亲热?”这是西窗百思不解同时也是非常不满的一点,“还时不时的嫌弃小世子似的。晚上也不许小世子跟着小舒子睡,还说什么从小儿就要教导着立规矩,可这也太小了吧?且咱们小世子多可爱,主子怎么……”

鸣瑟见西窗撅着嘴,便道:“你当主子跟你一样,抱着就不肯撒手了才叫喜欢吗?主子的脾气跟你不一样,他的喜欢自然也是不同。”

“哦?”西窗靠近了些:“那主子的喜欢又是什么样?”

鸣瑟道:“说的好像你不是从小儿跟着主子的一样。你难道不懂主子吗?”

西窗皱眉想了片刻,叹道:“我其实也隐约猜到了几分,虽然咱们出来这一路上经风历雨的,但是我也知道,京城内也同样的是电闪雷鸣,什么郑家的事,什么东宫的事……主子明面上只字不提,仿佛无事发生,我却知道他肩头担负的也更加重了。”

鸣瑟淡淡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苛求呢。”

“这不是苛求,”西窗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终于问道:“我就是觉着越来越看不透主子了,觉着心里惶惶的有些不安。”

鸣瑟没有立刻回这句话,只是看着旁边紫薇树上飞来飞去的蜂蝶,片刻才说道:“你是怕主子变了?”

西窗打了个哆嗦。

鸣瑟道:“主子是变了,而且这还是只是开始,以后回了京,或许还有更大的转变,你要适应。”

“什么?”西窗更加震惊。

鸣瑟沉默,然后道:“其实是你想错了,主子原先就是现在这样的,只不过在他遇到了舒阑珊后,才慢慢地变了很多……难道你忘了吗?”

西窗只觉着心底一股冷气冒上来:“我、我当然……”

他当然记得,只是不知不觉中忽略了,以前他在赵世禛跟前是不敢过分造次的,可后来有了阑珊,赵世禛身上不知不觉就透出了些许暖意,也让西窗逐渐“放肆”起来。

“你是说主子又会变的很吓人吗?”西窗很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但是现在小舒子也还在他身边啊,好好的干吗又变回去?”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因为这里还没恢复吗?”

西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中多了几分希冀:若是这样,恢复了自然就好了。

鸣瑟瞥他一眼,过了半天,才开口道:“现在是在身边,可之前呢?”

“之前?”西窗疑惑,“你是说之前分开的那段儿?那不过……”

西窗还没说完,鸣瑟继续又道:“现在是在身边,可以后呢?”

这打哑谜似的,又如同绕口令,让西窗呆住了:“你、你在说什么啊,小舒子是荣王府的侧妃,当然是会一直在的,难道还会不在主子身边?”

鸣瑟淡淡道:“如果有人不愿意,当然可以。”

“谁不愿意?”西窗大怒,“谁敢?别说主子不会答应,我也不答应的。”

鸣瑟静静地看着他,西窗对上他的目光,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他震惊道:“你是说、皇上?好好的皇上不会的!小世子都有了……”

“我没说皇上就会,”鸣瑟淡淡然说了这句,却又道:“可我只知道君心似海。”

君心似海,无法忖度,所以谁也说不准——鸣瑟是这个意思。

西窗当然也知道。

鸣瑟见他不言语了,才又轻声道:“但是,主子不会永远都是荣王。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做好你的分内,别的不必多想了。”

西窗知道鸣瑟说话无情且又犀利,往往能够直指症结。

所以这些困惑他的事情,只跟鸣瑟讨教。

没想到竟听了这样一番让他魂不附体的话。

他离开鸣瑟回到里屋,见阑珊正跟小世子靠在一起,母子睡得甚是恬静。

西窗看着这极为美好的一幕,眼睛不由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