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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06)

雨霁却正色道:“使不得,小孩子干净,我这一身狼狈的如何见得,何况听说才病好了一场,更是不能轻易疏忽了。”

这话很得西窗之心:“真不愧是雨公公,用心行事就是跟别人不同。”

雨霁闻言回头看他,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也很好啊,之前听郭四回去也很是称赞你,说是多亏了你跟在舒妃娘娘身边儿贴身照料呢。”

西窗愕然,继而红光满面地笑道:“这不过是奴婢该做的,哪里就值得公公还提起来呢。”

雨霁这才又问道:“殿下不在驿馆?”

阑珊道:“先前给粟州知府大人请了去。”

雨霁点点头,当下先向阑珊告辞,去下榻之处盥漱更衣,稍微休息片刻,直到午后才又前来。

此刻赵世禛因为也得到了消息,已经回来了,就在堂下召见了雨霁。

雨霁上前行礼,赵世禛请他坐了,笑道:“雨公公,紫禁城里除了父皇就是你了,都是举重若轻不得轻挪的,你怎么竟然也跑出来了?”

“这自然是王爷的面子。”雨霁笑着回答。

赵世禛笑道:“别,我可当不起。”

雨霁道:“王爷一个当不起,那么再加一个小殿下,自然就当得起了。”

赵世禛道:“父皇都知道了?”

雨霁道:“皇上听郭四说起小殿下是如何如何的好,也乐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呢。”

赵世禛挑了挑眉。

雨霁又思忖道:“不过王爷迟些回去倒也是好……”

赵世禛道:“这又是何意?”

雨霁笑道:“却没什么,只是奴婢的一点浅见,皇上跟奴婢虽然是喜不自胜的,但毕竟、数着月份怕对不上,虽然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到底是怕对小世子有什么影响,迟个一两月回去,只说早产,六七个月的,也自然说的过去。”

赵世禛哼了声:“你倒是多心,本王却没有这种想法,也的确不怕那些什么话。不过,公公的话提醒了我。”

“提醒了王爷什么?”雨霁忙问。

赵世禛道:“我这一路走来,觉着外头的风物倒也很好,尤其是之前的襄州,这里的粟州,都是物品丰饶衣冠斯文的地方,很中我的心意,我便想着回京后就跟父皇自请,求父皇赐给我一块封地,我便从此离开京城,到封地住着,做个闲散王爷,想必也是逍遥自在。”

雨霁大为吃惊:“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又如何使得?”

赵世禛道:“怎么使不得呢?”

他笑了笑,道:“雨公公,你不是外人,你也不比那些黑心绿肺、有些不良私心的,从我小时候在宫内您就多有照料,我自然也不跟你虚与委蛇,你是知道我的,之前为东宫鞍前马后的,做了多少事?但好像是做的越多,在别人眼里看来越像是眼中钉似的,倒是多做多错。”

“王爷言重了!”

“你且听我说完,原先我不想出京的原因你也清楚,不过是为了我的母妃罢了,但现在……好歹母妃已经不在冷宫里了,也算是我的孝心尽到了。现在我也累了,又有了孩子,我不为自己着想,到底也为了那个小东西着想,留在外头兴许还比在京内安稳些呢。”

雨霁坐立不安的:“王爷何必说的如此呢?可知皇上还盼着您跟小世子,还有娘娘?”

“我知道父皇盼着,不然就不会特意请您来了,”赵世禛冷笑道:“但我也是看破了才有的话,这次回了京,少不得跟父皇提议,还请公公在旁多帮我敲敲边鼓。”

雨霁拧眉,苦笑道:“我的王爷,别说这些话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能够掺和的,就说现在,太子还在北地生死未卜的,您又要离京,这让皇上怎么想呢?”

赵世禛似笑非笑道:“我这正是为了父皇着想之意啊。”

就如同他跟阑珊所说的,当初太子出事,赵世禛主动求情去西北,皇帝却任用了别人,自然是有疑心之意。

兴许对皇帝而言,现在也正防着赵世禛对于赵元吉“落井下石”。所以赵世禛才这么说。

雨霁起身:“殿下不是的,皇上起初不肯您去,也是好意……”

赵世禛脸色仍是淡淡的。

正这会儿,阑珊从内走了出来,笑道:“端儿醒了,雨公公,您不是要看他吗?”

雨霁忙回头,却见阑珊怀中抱着一个身穿着小衣裳的婴儿,虽然看着小小的,但是眉目清秀,竟是个极玉雪可爱的孩子。

雨公公不由睁大了双眼,先前听郭公公回去禀告的时候,说起这小世子,恨不得把世上所有赞美的话都说一遍,那会儿雨霁还只当郭四是故意的想逗皇帝开心才格外说那些溢美之词。

不料此刻见了才知道,原来那是郭四发自内心的喜欢。

就连他,方才因为赵世禛那一番话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此刻见了这孩子,突然间心中百忧全消似的。

“小殿下真的……”雨霁张手,似乎想去抱一抱,却又有些不敢,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世子,合不拢嘴地说道:“果然是个极灵透福慧的孩子,楞眼一看,简直跟王爷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赵世禛不以为然。

阑珊笑道:“公公且抱一抱他,只是留神别叫他抓着,他虽然小,可调皮着呢,之前抓了王爷好几次了。”

雨霁乐不可支,忙先掏出帕子把手又擦了一把,才小心翼翼地将小孩儿抱了过去。

那孩子睁大双眼盯着雨霁,突然露出些许笑容。

雨霁竟笑了起来:“看看!小世子瞧着奴婢笑呢!”竟是抱着爱不释手,当众轻轻摇晃着哄了起来。

这下连赵世禛也有些看呆了,雨霁伺候皇帝,从来谨小慎微,虽然常带笑容,但绝少像是现在这样忘情大笑。

赵世禛瞅了一眼那孩子,却见仍是昔日的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便对阑珊道:“这些人怎么一看见小孩儿就跟傻了似的,或哭或笑的就不由自主了。”

阑珊哼道:“当然了,我们都是凡人,七情六欲一概外露的,谁又跟五哥一样超凡脱俗,总是冷冷静静的呢。”

赵世禛听了出来,笑道:“你这是在嘲讽我?我却也有七情六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还常嫌我太多了么?”

阑珊脸上一红,不去理他。

赵世禛咳嗽了声,倒也不说了。

这夜,阑珊问起雨霁的来意,赵世禛道:“兴许也是替皇上看看端儿的,另外就是,多半是为了太子的事。”

阑珊低低地问:“这些日子咱们虽一路同行,我看着你倒也忙的不亦乐乎,西北那边的情形,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些?”

赵世禛听了这句才意外起来,翻身对着阑珊:“你怎么知道?”

阑珊道:“我猜的。”

“谁让你这么会猜?”赵世禛捏着她的脸,眯起眼睛问:“是不是谁透给你的?飞雪?鸣瑟?”

“真的不是,”阑珊转头看向他:“因为我了解五哥。”

赵世禛松开手,四目相对,过了半晌他问:“你真的了解我吗?”

阑珊道:“真的。我知道你其实放不下太子,也绝不会容许狄人割我五城。”

“割就割了,算是个教训,以后再夺回来就是了。”赵世禛淡淡道。

阑珊一笑:“你又说玩笑话,这又不是棋盘上落子的游戏,这是活生生的城池跟子民,若沦入蛮夷之手,就跟推他们进刀山火海有什么区别?”

赵世禛不语。

阑珊道:“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何况五哥是皇子,更是首当其冲的要保护自己的国土跟子民。”

赵世禛听了这句,忽然忖度道:“好耳熟,这句话谁还说过来着……”

阑珊却不知道,只道:“五哥,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我懂了,你说皇上爱跟你对着干,你想去他就不叫你去,所以现在你不急,皇上反而就急了,你是故意的跟皇上玩心机比耐心对不对?但是我觉着,该首当其冲的,该挺身而出的,一定要去做,不管现在皇上如何看待你甚至猜疑你,事实总会明了,你无负自己的心,往后……世人跟皇上也终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