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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31)

阑珊惊呼:“五哥……”徒劳地试图躲开,却给镇压了回来。

于是不由分说的翻云覆雨,梅开数度。

这般寒冷的夜晚,外头是北风呼啸、冷雪拍窗的声音,里间却是交错而杂乱的呼吸声,时而紧急,时而舒缓,时而绵长,时而如同最婉转的歌吟。

但是今夜,显然不是每个地方都如荣王府般春意盎然。

比如,紫禁城中。

近子时了,天寒地冻。

乾清宫的大殿中,太子赵元吉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不知是谁疏忽了,还是有意,大殿的门是开着的,北风呼啸着吹了进来,裹着零零散散的雪花。

地上已经冰凉一片,赵元吉觉着双腿跟半截身子失去了知觉。

他突然间想起了当年赵世禛为了容妃,跪在乾清殿外雪中的场景。

赵元吉一直小心避免会出现此类的情形,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果然也步了荣王的后尘。

但这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就如同白日皇帝跟赵世禛所说的,已经许了太子进了乾清宫。

若真的要做到绝情,那就让他跟赵世禛一样,跪在外头冰天雪地里了。

起初还有泪落在琉璃地砖上,慢慢地泪几乎凝结成冰。

赵元吉本来就不想回京的,只是赵世禛说起了郑适汝跟那小孩子,太子才勉强答应同行。

如今却又后悔起来,荣王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索性让他坠楼而亡。

正在赵元吉几乎撑不住要晕厥的时候,外头内侍匆匆而入,向内通报。

与此同时,一行人从外而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皇后。

皇后早听说皇帝特别召见了荣王,便许他出宫,太子却在乾清宫内罚跪。

本来皇后还心存侥幸,觉着皇帝只罚一两个时辰就罢了,她也清楚此刻自己不宜出面求情,毕竟太子在西北的所作所为以及差点儿引发的后事,简直令人发指。

当时消息传了回来,满朝震惊,虽然因太子失陷于狄人手中,朝臣们还不敢说什么,但是彼此心知肚明,太子已经失去了人心了。

但是渐渐地熬到子时,眼见皇帝没有半分心软的意思,皇后才终于坐不住了。

太子的身体不比荣王,这样罚上一夜,怕不要出大事。

当看到大殿的门都开着,皇后更是心凉了半截,她的目光所及是跪在地上的赵元吉,那个背影竟显得很是单薄瘦弱,让她以为跪着的不是太子!

直到皇后扑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赵元吉是真的憔悴枯瘦,加上跪了半宿寒意侵袭,脸上更透出一种骇人的青,生机匮乏,简直叫她不敢认了。

皇后握住赵元吉的脸,这张脸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吓得她忙又把手抽了回来。

“太子……”皇后提心吊胆,颤声唤着,泪如雨下。

她想要叫人扶太子起来,却又知道不可,便忙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赵元吉披在身上。

赵元吉已经无法出声,冷的只是不由自主地哆嗦。

皇后用力将他抱了一把,哽咽道:“你、你撑着,母后去求你父皇。”

赵元吉已经变作青紫色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手颤抖着要去拉住皇后不叫她去,皇后却已经起身入内去了。

皇后匆匆地进了内殿,虽然已经是子时,皇帝竟然并未歇息,坐在长书桌后仿佛在出神。

雨霁陪在身后,看了看两人,终于默然地后退出一步。

雨公公总觉着这幅情形似曾相识,多年前,那个苍白的少年跪在雪地里,固执的不肯离开,为了他母妃的性命而做最后一搏。

可如今,倒像是风水轮流转。

皇后跪在地上,还只顾求:“皇上,求您饶恕太子吧,再这样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皇帝并不言语。

皇后跪着往前,爬上台阶,到了皇帝跟前,含泪道:“皇上!臣妾求您了!太子才回来,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皇帝微微抬眸:“什么大事?”

“太子……”皇后本来不愿意说那个不吉利的字,但是这会儿也顾不上忌讳了,“皇上,太子会死的!他的脸已经冰……”

“是吗?那很好,”皇帝的眼神淡漠:“毕竟,他早就该死了。”

皇后睁大双眼。

皇帝盯着她,低低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从渭城因他而落入北狄人手中的那一瞬间,太子就已经死了!”

皇帝很少如现在这样,仿佛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一样。

也因为这个,皇后看得出来,皇帝是真心不容情的,他是真的想要太子死,因为太子在西北所犯下的那致命的过错!

深夜,乾清宫内传出了皇后绝望的哭号。

与此同时就在瑞景宫中,深夜不眠的容妃盘膝在蒲团上。

宫女入内低低道:“太子殿下还跪在那里,皇后娘娘去了乾清宫。”

容妃捻着白玉菩提的手势一停,半晌,面上出现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就是因果吗,或者说……是报应。”容妃喃喃。

今日的场景,跟昔日赵世禛为保全她,差点儿丧命的情形何其相似。

只不过,赵世禛是为了保全母亲而不顾一切,如今却是皇后为了救太子。

容妃轻轻地笑了两声:“这还是开始呢,等着看吧。”她明明是面带笑容、云淡风轻地说着这句话,却仿佛是冰刃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次日。

赵世禛本来答应了雨霁,要带了阖家进宫给皇帝请安的。

他当然是个聪明而机敏过人的,知道雨霁特意那么说,就一定有道理。

只不过原本的计划到底要推迟了,因为昨晚上他闹腾的太过,好不容易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到寅时的时候又醒了过来。

望着身边疲惫熟睡的阑珊,一寸一寸地打量她的容颜,虽近在咫尺,却美好太过,如同梦幻。

赵世禛想到自己之前只身苦熬的日子,想到那些无法对任何人提及的懊悔、痛苦,跟深重的思念,所有这些情绪变本加厉地发作起来,汇集成了最为直白的宣泄。

阑珊却不知道他心里有这许多的想法,只是哀叹于为什么他的体力跟精力竟这样的强悍。

她很想处于“本分”或者“自保”,劝劝荣王殿下不要这么纵……纵那什么欲,可是连说这几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像是置身于浩瀚汪洋中的小船,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飘荡着,颠簸着,时而给风浪推到了最高的浪尖儿,甚至能到云端之上,时而又给那股巨大的令人震撼的力量摁压入海底,令人沉溺、窒息。

这种感觉是奇异的,无法抗拒的,而她这艘船太久没有出海了,很快已经耗尽了力气,最后只能放任自流,任凭那风浪的手肆意摆布。

横竖他要她生,她就生,要她粉身碎骨,她便粉身碎骨。

甚至一度阑珊觉着自己可能真的会……沉溺而死。

这一觉,直到巳时将至,眼见快中午了,她才缓缓地苏醒过来。

睁开双眼的瞬间,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清楚。

她又定了定神,才总算对上了赵世禛闪烁的凤眸。

他像是一直就这么盯着她,所以连她睁开眼睛的瞬间都没有错过。

阑珊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回来了!他就在身边。

“五哥……”本能地有些欢喜,阑珊叫了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喉咙隐隐还有些疼。

正疑惑,赵世禛靠近了些,在她的额头轻轻地亲了口:“姗儿睡着的样子真是可爱。”

阑珊见他靠过来,本能地闭上双眼,下意识有些害怕。

赵世禛笑道:“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

阑珊皱皱眉,这才又睁开眼睛:他吃的还少吗?她自己感觉,就如同每根骨头都给他狠狠地啃噬过了一样,如今且麻酥酥的呢。

“你……”阑珊还想埋怨他几句,但是看着他久违的脸,偏透着熟悉,却又不忍心说出口了,便又很不争气地改了口:“你不觉着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