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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49)

皇帝的脸上原本是三分冷峭外露,直到此刻,才换成了三分真心的笑意。

等雨霁转了一圈儿回来,皇帝亲自把端儿抱了过去。

端儿打量着自己的外祖父,因为看惯了雨霁没有胡子的样子,见皇帝留着胡须,便扬起胖胖的小手去扯他的胡子,把雨霁吓了一跳。

皇帝却不以为忤,反而眉眼和蔼地笑道:“瞧他快活的样子,朕都忍不住跟着心开了。”

此刻外头的内侍进来禀告,子时将至,是否要燃放焰火,皇帝道:“就开始吧。”

一声令下,内侍们忙碌起来,把殿前的两侧各四扇的隔扇门打开,以供各位贵主观赏外间的焰火。

随着一道麒麟火升空,殿前预备的焰火们争奇斗妍,纷纷冲天而起!一刹那,火树银花,宛若是到了九重天宫,瑶池仙境,将殿外乌沉沉的除夕之夜照的通明炽亮,

皇帝留心看端儿,果然见他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只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目光炯炯地看向外头。

阑珊起先也在留意端儿,怕他受到惊吓,见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怕,看着看着甚至笑了起来,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拍在一起,不住地在皇帝怀中扑腾,竟是高兴的了不得,阑珊这才放心。

雨霁忍不住道:“皇上,小世子果然喜欢的,瞧这龙马精神的。”

皇帝看着承胤给烟花火照的略显金色的小脸儿,笑叹道:“这孩子的确与众不同。”

熬了半宿,又经过了那场大变,皇帝其实也有些乏累了,但是竟不舍得把承胤给雨霁,于是便又将承胤抱紧了些,转头看着外头琳琅的焰火,一时又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除夕夜后,宫内很快得知,皇后娘娘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免了各宫妃嫔请安之礼,无旨不必打扰。

容妃那边儿,她的伤倒是有些凶险,只差一寸只怕就要把颈间的大脉给割断了,太医们紧急救治,静养了数日,终于才见好转。

但毕竟因为失血过度,身体仍是虚弱的,每日太医不离瑞景宫,来请安的妃嫔们也都甚是殷勤。

起初容妃养伤的时候,赵世禛隔着数日便来请安探望一次,等容妃有了起色,才不再那么频繁了。

正月还未出,皇后上表,言明因患心疾,不能理事,因此要辞去皇后之位,退居静养。

皇后不再居住于坤宁宫,退居到了冷宫旁侧的那小院子里,巧的很,那原本是容妃住过的地方。

自打皇后搬来此处,除了曾有太医来诊看过外,再无别人了。

其实宫中的人都也明白,所谓皇后上表求辞皇后位,不过是皇帝要体面些罢了,皇后娘娘明明白白的是给废了。

又想起当初容妃便是住在这里,这因果造化的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这天,伺候皇后的嬷嬷着急地叫门口的内侍,让快去传太医,娘娘情形不好了。

自打皇后给关在这里,情形就一直都没好过,所以内侍也都不当会儿事了,只是见嬷嬷急得跳脚,才慢吞吞地又去请太医了。

太医还没到,却有个意外的不速之客先到了。

这人正是容妃。

如今风水轮流转,内侍们听命将门打开,又不忘叮嘱:“娘娘万金之躯何必进内呢?那个人病的厉害,千万别过了病气在娘娘的身上。”

容妃皱皱眉,喝道:“放肆!”

那太监吓了一跳,容妃的声音不高不低的:“皇后娘娘是在这里静养身子的,不是有错被罚在这里的,你们不许无礼!若是娘娘有个万一,你们可担待不起。”

众人一时都跪在了地上,慌忙磕头称是。

这院子很不大,容妃这番话里头自然都听见了,隐隐地便有咳嗽声传了出来。

容妃这才迈步向内而去,却见旁边的窗户上的纸已经破了,容妃不悦道:“改天叫人来收拾收拾。”身边的人又忙答应。

于是到了里间,原先这屋子里是有佛像的,只是请到瑞景宫去了,此处就空着一块儿,只有垂着的淡黄幔帐,落满了尘灰,透出一股破朽之意。

里屋皇后因为听她到了,早挣扎着起身,警惕地看着她。

容妃笑了笑:“如今您不是皇后了,请恕我不敢违规,就不行礼了罢。”

皇后才要冷笑,先咳嗽了几声,道:“何必假惺惺的,你现在自然是遂了心愿了,从此这宫内再也没有人能拦着你……你又特跑了过来是想怎么样,想羞辱本宫吗?”

容妃道:“我这次来,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所以来探望探望。方才那些奴婢们有些无礼,我替你教训过了。至于这窗户,改天也会有人来修……对了,晚上可有取暖的炭吗?”

伺候皇后的一个宫女小声道:“回容妃娘娘,这里是没有的。”

容妃叹道:“啧,这些人真是拜高踩低的厉害,放心,我会叫人送过来的。”

那宫女忙道:“多谢娘娘……”

话未说完,皇后道:“不必了!”她盯着容妃道:“你有这么好心?说罢,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容妃环顾周围,淡淡道:“自然是为了你好,让你能够在这里住的舒适些。”

皇后笑道:“不用费心,如你所愿,我活不了多久。”

容妃皱眉回头看她:“为何是如我所愿,若真的要如我所愿,我只想你长命百岁的活着。”

皇后震惊而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容妃走到炕边上,手抚着冰凉的炕沿,抬眸看向皇后。

这才轻声道:“娘娘若是早早的就这么去了,又怎会知道……我曾经的那些辛苦难熬呢?”

皇后猛然一震。

容妃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纵然死也不会让出皇后之位,不料你竟想开了,这样倒好,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熬着,看我的儿子是怎么登上那个你做梦也想得到的位子的。”

皇后愤怒地看着她,容妃颈间的伤还没有痊愈,裹着厚厚地一层纱布,不能随意动作,但她素来行动端庄,倒也看不出异样。

皇后突然后悔,为什么当时那个刺客没有痛快地一刀砍落,让这个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容妃察觉了她的目光在自己脖子上逡巡,便抬手在那里轻轻抚过:“你是不是很遗憾我没有给刺客杀死?”

皇后冷峭一笑,并不回答。

容妃道:“那假如我告诉你,我原本可以避开的……你会怎么想?”

皇后愕然:“你说什么?”

容妃笑道:“你莫非真的以为当时我是给吓傻了吗?我其实早看出来了,尤其是娘娘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里吗?”

皇后大惊失色:“你、你……”

容妃道:“你故意的跟皇上敬酒,引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跟皇上身上,不去留心那藏着刺客的狮子,但是在刺客才刚刚地射出那些箭的时候,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后退了,竟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皇后脸色灰败,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躲开,你难道是自愿送死的?”

“也可以这么说,”容妃不以为然,“但是我知道我死不了,因为不管是荣王还是皇上,都不会让我死。”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傲然自信的笑。

皇后的眼睛都给这笑刺痛了:“你是说你故意的?!”

她不懂容妃为什么这么做,什么值得她用自己的命去博?

容妃只是一笑,她知道自己所做的当然值得。

她在皇帝面前示了弱,惹得皇帝对她加倍怜惜,同时也给这场刺杀的背后之人更拉了些仇恨。

同时她也用那些血,刺激到了荣王。

赵世禛因为催眠以及阑珊的事情本来已经跟容妃离心离德了,但在那时候,他唯一的母妃可能会死在当场,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赵世禛才意识到他不能容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当时他得到消息,说是百戏团里有一只猴子不见了,这虽然不是大事,但对那夜而言,却是万事皆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