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国色生辉(625)

只要吃的太多,精神就会变得极度恍惚,甚至会不由自主地逐渐把过往的记忆都一一忘却。

当初这批人来到岛上后,因为一时找不到别的食物,有人便去采摘这果子,吃过后自然就透出了异状,或狂诞不羁,或神色恍惚,或长歌长号,症状不一而足。

葛梅溪是个聪慧的人,当然看得出来。

可他之所以心甘情愿的也跟着服食果子,无非是因为这岛屿无路可出。

另外就是,岛屿之外的世界对他而言实在是称不上美妙。

给革职的父亲,求之不得的心上之人,倒是不如留在这世外桃源般的仙岛之上,做个无忧无虑的闲人。

所以才选择了吃那果子,这其中自然也有逃避痛苦的原因在内。

但是此刻,当葛梅溪对上阑珊的双眼,一瞬间,所有被沉埋的往事在心中浮现。

从太平镇初次相遇,从第一次知道她是女儿身,从临县的工地上对她的表白,到最后不惜亲身赶赴京城,只为了靠她更近一些,久而久之他的种种念想都成了艰涩不可出口的隐痛。

泪不由从他的眼睛中涌了出来:“小舒。”

他喃喃地,情不自禁。

想起过往对葛梅溪而言痛心彻骨,毕竟那是他深爱却求之不得的人,但是与此同时心中又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里涌动,悲欣交集。

泪从眼中坠落,打落在船底蔚蓝色的海面上。

就在葛梅溪看着阑珊落泪的时候,海洋之中仿佛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婉转悠长的,跟风一起掠过。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等到阑珊登船,先安置了葛梅溪。

“小舒,你到底是怎么找到出路的?”江为功迫不及待的问,这胖子仍是满面红光。

姚升瞥他一眼,总觉着江为功有些反常,之前江为功跟随探路的船抵达的时候,才上船,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用力抱了一把,热情洋溢的让姚升有些受不了。

直到看见江为功又同样热情地去抱飞雪的时候,姚升才总算将他拉了回来。

阑珊见江为功依旧这样精神抖擞,心中暗叹那朱果的效用之猛,幸而带了江为功出来了,不然他若是贪嘴起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稍微定神,阑珊笑道:“昨夜我并没上岸,只在船中闲卧,漫看看上星斗,却从星斗之中发现了异样。”

因此刻是白天了,江为功仰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星斗如何?”

阑珊道:“我对于星相虽是一知半解,但却发现昨夜的星空,星斗排列是不对的,比如在腊月之中,最亮的自然是西南方向的长庚星,可是昨晚上我所见的长庚星却并不在西南,而是东北。”

阑珊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所念的“醉后不知天在水”那句话,才猛然惊醒了她。

她抬头看看天空的长庚星,又俯身在船舷旁看向海面,海面倒映着头顶的星空,海水中所见的太白金星却赫然是在西南方向无误了。

因为这个阑珊推断,她们头顶的星空其实是反着的,所以在这三山仙岛上的方位判断,应该也跟外头的方向不同,

他们所派的小船明明是向着军船的方向而去,可却总是无法抵达,因此阑珊才想索性往另一个方向试试看!

果然竟成了。

江为功跟姚升听了这番话,又是惊疑又且赞叹。

姚升问道:“那这到底是人为布阵,还是……自然之地的天生玄妙?”

阑珊回头看了眼那三山仙岛,想到他们之所以会闯入此地,是因为逢九的蜃龙之气指点,这种精妙绝伦,又怎么会是凡人能够布置出来的?

何况还有那不可说的鲛人呢?

阑珊叹道:“我也不知道了。”

正说着,后船上的谢指挥也前来拜见,只是脸色很是忐忑。

他进了船舱后,于阑珊身前跪地拜道:“先前不知道是娘娘您,竟说了很多不知轻重进退的混账话,请娘娘见谅!”

阑珊道:“谢大人不必如此,何况不知者不罪。”

谢指挥满脸通红:“虽不知道是娘娘,并不是故意针对,但也极为失礼了。只是下官再也想不到,娘娘万金之躯居然也能亲自前来这种危险之地……实在让下官汗颜无地自容。”

之前阑珊进岛之后,飞雪退守谢指挥船上,姚升守前船。

后来阑珊等滞留岛上毫无音信,谢指挥一度沉不住气,当看到岛上有浓烟滚滚之时,他便带人到前头船上,当面询问姚升情形如何,想要亲自带人上岛。

不料正在交涉,后船上突然起了骚动,轰隆隆地两声炮响,差点击中了姚升这艘船!

谢指挥大惊失色,急忙回身,才知道是潜伏船上的细作想要趁机夺船,多亏了飞雪在那艘船上,见势不妙便下令捕杀,这才在千钧一发之时阻止了炮击船沉的局面。

那会儿飞雪手中提刀,斩杀了一名细作,跃上船头向着姚升这边比了个一切尽在掌握的手势。

姚升忍不住叹道:“我媳妇还是这么帅气。”

然后他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谢指挥,便道:“谢大人,您瞧见了?这次若不是我媳妇……咳,我是说叶姑娘在,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军船互殴,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最坏的结果是倭贼占了上风,姚升这话自然不是危言耸听。

谢指挥咽了口唾沫:“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雪到了他的船上,谢指挥是知道的,只是因觉着飞雪是江为功的人,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仍不大放在眼里。

没想到竟能起到这样的大用呢。

姚升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谢大人,你有没有察觉我跟江大人都对……小计很是恭敬客气的?”

谢指挥道:“我又不瞎,我也奇怪呢,两位大人怎么对工部一个末流小官这么客气?”

姚升笑道:“那这末流小官说自己姓计,谢大人没觉出什么来?”

“计嘛,这又有什么可觉着的?”谢指挥随口说了这句,转头看向仙岛上不住冒出的浓烟,打量中突然福至心灵,他扭头回来看向姚升,眼睛逐渐睁大:“是、是工部前主事……御封为工部二成的那位计老先生的‘计’吗?”

姚升不答反问:“您说呢?”

谢指挥的脸有些发青,他虽然有些粗心,却并不至于蠢笨,只是先前没想到罢了。

谢指挥意识到真相,如丧考妣的:“那么咱们的太子妃娘娘,自然也是这个‘计’的?”

姚升笑而不语。

“真的、是娘娘吗?”此刻还怀着一丝希望。

姚升莫测高深道:“若不是决异司的司首,谁值得我跟老江这么对待?”

“果然!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谢指挥跺着脚,半天说不出话来,捶着头道:“是我太呆了,我满心只以为娘娘姓舒去了,竟然忘了这个茬儿!我、我还当面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实在该死了。”

姚升见他清楚了,才又笑道:“倒是无妨,娘娘是个仁慈宽厚的人,不会计较那些无心之失的,而且就是因为知道咱们这两艘军船关系重大,所以才留我下来跟谢大人同守,小叶也是娘娘特意留给你那边的……毕竟之前还有王公公被害的前车之鉴。”

谢指挥这才知道飞雪是为保护自己,一时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我真是枉为七尺男儿,等娘娘返回,定要当面磕头请罪。”

等一切调度妥当,又安置了宝船上的人等,江为功跟其他水手众人们观察风向,准备启程。

因为来的时候曾经有海底怪鱼们拦路,所以众人回程也有些小心翼翼。

可奇怪的是,一路而行,竟是极为平静,并没有什么怪鱼异兽。

飞雪因担心还如先前那样,所以早早地跟红线护着阑珊下了船舱,不许她外出。

阑珊因为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其实早就困倦疲乏了,只是不知外头如何,一时还不敢睡。

强撑之中,隐隐地耳畔仿佛响起似曾相识的歌声,阑珊不知不觉地往前伏在桌上,双眸合上的瞬间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