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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638)

端儿又亲自领着宝言去玩他的那些宝贝。郑适汝道:“可见皇上最疼这孩子了,宫内从来不曾有这些的,为了端儿却破例叫工部赶造的,连宝言也沾了光,皇上又特命多造了一套送到了王府。”

阑珊因为知道了赵元吉的事情,见了郑适汝,正不知怎么说,此刻只管揉着她的手,半晌才问道:“你还好吗?”

郑适汝回头,一笑道:“正如你所见,我仍好端端的。其实……大概是我有所预感吧,当初他执意要去北狄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会失去的预感,只是后来死里逃生的,就有些麻痹大意了,不料仍是躲不过。但也罢了,这不过是命而已。”

她虽然轻描淡写的,阑珊却只觉着心口苦涩,便问:“是什么人,还没有查出来吗?”

郑适汝眼皮微动,终于道:“太子殿下说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阑珊知道郑适汝是最机敏的,试探着问:“你、你有没有怀疑之人?”

郑适汝对上阑珊询问的眼睛,哑然失笑,她怎么能告诉阑珊,她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赵世禛呢?

此刻宝言正从滑梯上滑了下来,西窗小心地扶住了她,端儿骑着竹马跑过来:“妹妹,你跟我一块骑马吧!”不由分说握住了宝言的小手。

郑适汝笑笑,只说道:“我也猜不到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索性不去操这些心了。横竖太子会给我一个交代。”

阑珊握紧了她的手:“宜尔,不管怎么样,你、你还有我。”

郑适汝笑道:“是吗?”

“当然!”

“你若真这么想,以后少往外跑,还不够叫人担心的!”郑适汝哼了声:“幸亏你嫁的不是我,若是我,看不打断你的腿。”

阑珊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郑适汝白了她一眼:“就仗着人家喜欢你罢了。”

此后阑珊又问起了杨盤的事情,本是想看郑适汝的意见。只是郑适汝如今不太关心外头的事了,何况她也嗅得到,杨盤的事情,杨府的事情……只怕都有赵世禛的故意为之在里头,自己又何必多嘴了,非但她不想插手,更也不想让阑珊沾手。

所以郑适汝只对阑珊道:“这件事情你也不要管了,横竖是外头的事,就交给太子去做吧,太子做的好就罢了,太子做得差,还有个皇上在管着呢。”

阑珊道:“我只是不愿意看杨大人英明一世,突然因为这个蒙受不白之辱。”

郑适汝笑道:“那你也忒小看杨首辅了,虽然太子厉害,但他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

郑适汝这句本是让阑珊放手的意思,谁知阑珊听了,更担心了。

眼见天晚,阑珊留郑适汝在宫中,她却仍是带了宝言出宫去了。

相送郑适汝的时候,阑珊心里才生出许多不舍之意,看着寂寥阔然的紫禁城,望着郑适汝跟宝言远去,居然让阑珊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跟不耐。

幸而端儿还在身边。

是日吃了晚饭,端儿因为给她陪了一整天,心满意足,才给西窗带去睡了。

阑珊独自在内殿之中,昨儿回来,诸事匆忙,没来得及细看,此刻她一个人,不禁略觉惶然。

一时没有睡意,便在桌前坐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写的那些东西……搬进来的时候不知带了没有,又放在哪里,这些自然是西窗最清楚,只如今西窗陪着端儿,倒是不好叫他过来。

思来想去的,靠在桌上,不由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中,只觉身子给人轻轻抱起。

阑珊睁开双眼,才见是赵世禛。

“你回来了?”阑珊轻声地问,还有些惺忪未醒。

赵世禛看她娇憨的样子,笑道:“困了?”迈步走到里间,在暖炕上坐了,却仍是没有放开阑珊。

阑珊慢慢地清醒过来:“啊……你今天去杨府了吗?”

赵世禛听她这么问,便道:“是啊。怎么了?”

“五哥,”阑珊索性顺势依偎在他的身上,“你真的疑心杨大人吗?”

赵世禛道:“不是我疑心,是有人检举,我只能依法行事。”

阑珊皱眉:“是什么人?是不是诬告?”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就说人家是诬告?”赵世禛似笑非笑。

四目相对,阑珊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昨儿镇抚司在杨府的人是我赶走了的。”

“早就知道了。”

“你……生气吗?”阑珊问。

赵世禛笑道:“我为何生气?”

阑珊瞧出他是有一点点不快的,便认真说道道:“五哥,我相信杨大人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所以我不想……有人这么为难一位国士。”

赵世禛听了这句话,隐约刺心,脸上的笑也敛了大半:“国士?我为难他?若不是他有错在先,镇抚司又能栽赃陷害他不成?”

阑珊道:“我当然没有这么说,只是……只是想让五哥稍安勿躁,毕竟就算是杨公子犯案,杨尚书也从无袒护之意啊,何必非得牵连于他?”

赵世禛拧眉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这样替他说话?”

“我告诉你了,我相信杨大人啊。”

“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他?”

他这么认真问,阑珊不由多想了会儿,才回答道:“他、他……杨大人的人品在朝廷之中有口皆碑的,皇上就曾嘉许过多次,且又领导内阁,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操持有度,更不用提他对我也从来多有照料,当初皇上因为我身份曝露而为难,也是杨大人设法保我的,除了五哥外,他是第二个这么信任我的人,如父如兄又如师长恩人一般……这样的人,我无法去质疑他。”

赵世禛听她说是“第二个”如自己一般的人,哂笑道:“伪君子跟真小人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欺世盗名,令人不明真相,反而对他多加推崇。”

“你说什么?”阑珊吃了一惊,推开赵世禛下地,“你怎么能这么说杨大人?”

赵世禛道:“我怎么不能说他?”

阑珊匪夷所思:“你若是因为杨公子的事情而迁怒,大可不必。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是杨大人,不能因为杨公子犯案,就牵连了杨大人。”

赵世禛不由笑了:“姗儿,这可由不得你啊,虽然犯法的不是他杨时毅,可是子不教,父之过,何况他是首辅,纵容儿子行凶杀人,已经是大罪了。你知不知道,虽然不会追究他的过错,但他的官儿也是保不住了。”

他本来不想跟阑珊说这些,只是听阑珊一心为杨时毅说话,便忍不住。

阑珊的心突突乱跳起来:“要革杨大人的职?”

“没有谁革他的职,除非知道是他藏匿了杨盤,”赵世禛淡淡道:“我是就目前形势来说,就算皇上不革他的职,他也没脸再留在朝中。”

“不行!”阑珊脱口说道。

“怎么不行?”

阑珊道:“杨大人是能臣!要是被儿子连累的辞官不做,这是暴殄天物。”

赵世禛道:“朝中缺了谁都行,也不是非他杨时毅不可。”

阑珊见他面无表情地说这句话,叫道:“五哥!”

赵世禛默然。

阑珊却疑惑看他:“五哥,你不是不知道杨大人的能耐,你也不是那种会拘泥于‘子不教父之过’这种言论的人,若是换作以前,你一定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你也一定会仍是保全杨大人,你、你为什么突然针对他似的?”

赵世禛行事向来有不拘一格之意,此刻的作风却跟先前大不相同。

阑珊说罢,赵世禛脸色微变。

关于容妃的话,他是绝对不想说出口的,就算跟阑珊的亲密无人可比,甚至无话不可对她说,但那是自己的母亲,这种男女之事又是那种“越描越黑”的,情何以堪,无法启齿。

何况除了容妃,赵世禛还有个解不开的心结,那就是杨时毅对于阑珊。

“我针对他吗?”赵世禛起身,走开了两步:“我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就算我想网开一面,也要对皇上,朝臣跟天下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