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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656)

可如今他有了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为人君主。

杨时毅的账他记着,但在此之前,他会做一个称职的君王,让那位“国之重臣”的大人,能够“物尽其用”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现在让杨时毅死,的确是太过的暴殄天物了。

在儿子的身份之前,他为着天下,选择了先当一个合格的帝王。

阑珊听了赵世禛的回答,才略松了口气,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响,有稚嫩的声音响起:“母后呢?母后怎么样了?”

原来先前郑适汝去接了宝言跟端儿,正想着要不要出宫,毕竟自己已经碍了皇帝的眼,而对她来说,若不是因为想着阑珊,她也没有必要往宫内来。

谁知却见小太监们一通乱跑,郑适汝拦着一问,却听说是传太医往御花园的,据说是皇后身子不适。

郑适汝心头一惊!

之前阑珊露面的时候,郑适汝就发现了她的脸色其实不大对,等到阑珊握住她手的时候,郑适汝已经确信,她是听见了。

所以郑适汝也立刻告退,因为她知道,有些话,得是“两口子”私下里说的。

果然如她所料。

可如今听说阑珊身子不适,便知道必然是阑珊跟赵世禛说起来才导致的,她心中才有些慌张,生恐阑珊一时惊急有个好歹。

于是忙同端儿宝言西窗等一起到了。

端儿人虽小,却跑的飞快,简直如风一般,西窗撒腿都追不上。

郑适汝才刚进殿,端儿已经扑到了里间,一抬头就看见赵世禛亲密地半拥着阑珊,姿势还没怎么变。

端儿一愣之下,忙跑到跟前,扶着床边仰头问道:“母后怎么样?”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担忧关切,还有点微红。

“母后没事儿,端儿别怕。”阑珊说着早推了赵世禛一把,后者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下地。

端儿见状便大胆地爬上了床:“母后!”他扑到阑珊怀中,有些哭腔的:“你不要有事,吓坏端儿了。”

直到这时候,西窗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然后是郑适汝跟宝言。

赵世禛毕竟才跟郑适汝“不和”过,这么快又见了,不免有点尴尬。

但到底是他,很能屈能伸,便笑着迎过来:“嫂子,宝言……”叫了郑适汝一声后,便俯身笑眯眯地看着小郡主,显得非常和蔼。

这幅宛若“慈父”的表情,都没有对端儿用过。

宝言对于这位“皇帝叔叔”倒是很亲近的,但她虽然小,却已经开始学规矩,且学的非常之好,此刻就按照往日郑适汝跟嬷嬷所教,跪地道:“参见皇上叔叔。”

赵世禛嗤地一笑,蹲在地上亲自将她拉了起来,道:“好了,你婶婶想你呢。叔叔带你过去。”说着竟把她抱了起来。

郑适汝本是要去看阑珊的,谁知见赵世禛这幅脸色,真是叹为观止,竟不知他是特意装出来的呢,还是……刚刚的给人“调教”过了。

赵世禛抱这宝言才要走,见郑适汝打量自己,便又笑道:“先前朕有个言差语错的冒犯了嫂子,请您不要见怪。”

郑适汝淡色道:“皇上这么说,臣妾可是无地自容了。”

赵世禛笑了笑,抱着宝言回到床边,把小女孩儿放在阑珊身旁,端儿见状,忙小心翼翼地挪到里头去,给宝言让出一个地方。

阑珊也格外喜欢这孩子,便忙先抱了一把。

赵世禛在旁边看着,见端儿跟宝言一左一右,这场面倒也十分融洽。

此刻,郑适汝也走了过来,见阑珊面上带笑,就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了,便淡淡地问道:“皇上觉着,姗儿这次会生个公主,还是皇子?”

赵世禛笑道:“都好,只要是她生得朕都喜欢。”

郑适汝挑了挑眉,却也不再理他,只也走到了床边。

赵世禛也知道两人必有体己话,见状便转身走了出来。

端儿跟宝言在阑珊身边玩了半晌,怕太扰了她的精神,两个小家伙便又下床,手牵手到外头玩去了。

剩下郑适汝跟阑珊两人在里间,阑珊才得闲道:“宜尔,之前委屈了你,你、你别放在心上。”

郑适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的跟他吵过了?”

阑珊道:“不是吵,是好好的讲了讲道理。”

郑适汝道:“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

阑珊忙道:“其实五哥是心里明白的,他也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好,为了他好,他并没有想为难杨大人,只是……”

如今阑珊的心情却也跟赵世禛差不多,容妃、先帝等的长辈纠葛,做儿子媳妇的,怎么好启齿。

便只道:“总之你放心,杨大人会无碍的。”

“这就好。”郑适汝无声一叹,道:“我其实也是多余替人操心,以后不会再贸然多嘴了。只是想着皇上现在为难杨大人,当然是弊大于利,若因此引得百官逆反,一不小心就可能留下不好的名声……他若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插嘴了,但他偏是你的心上人,若他有个不妥,你难道不跟着受累吗。”

阑珊早知道她的用意之深,听了这个便不由将郑适汝抱住了。

紧紧地把郑适汝抱了会儿,阑珊忍不住道:“你也不要怪五哥,他……”

把心一横,阑珊道:“那个……那是昭烈皇后的遗命。”

她是靠在郑适汝耳畔说的,郑适汝自然听的清楚,闻言微震,却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阑珊叹了口气:“昭烈皇后又是那种方式殒身的,这些日子来五哥虽然只字不提,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的很。”

郑适汝轻轻地在她背上抚了抚,竟叹道:“昭烈皇后真是好狠绝的心思啊。”

阑珊不解,便轻轻地放开她:“你说什么?”

郑适汝道:“你不明白,我猜昭烈皇后之所以选择自焚,一是不愿意跟先帝同葬,所以宁肯灰飞烟灭。但另一方面,她恐怕正是要以这种惨烈之极的方式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让皇帝越发的无法原谅杨大人。”

阑珊一抖:“啊?”

“当然,先帝既然要她殉葬,她也明白自己是逃不脱的,若硬要挣扎反抗只会连累她的儿子,所以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死’,算计的淋漓尽致,”

郑适汝想到容妃的用心,也觉着毛骨悚然:“多半是这样了……她这是以自己的死,来报复两个人。”

一是让先帝不得遂愿“合葬”,二是要借赵世禛的手拉杨时毅下黄泉。

阑珊觉着心都有些发颤了,那夜容妃浴火的样子重在眼前出现,那些话也言犹在耳。

她忍不住又抱住了郑适汝。

郑适汝揽着她,低低道:“唉,怪不得在上谥号的时候,皇上竟选了‘昭烈’这两个字。果然啊,恰如其分。”

她说了这句,怕阑珊过于沉湎于这悲哀的旧事,便故意又说:“对了,我另有一件事情不解,你能不能教我。”

“什么?”阑珊忙问。

郑适汝低头看着她,道:“我离开的时候,你那位皇上像是要砍人的脑袋,怎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绕指柔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调教的那样?”

阑珊嗤地笑了,脸上红了几分,过了会儿才小声道:“其实也不是我,原本五哥就不、不是那种糊涂的人,毕竟只有他懂,我说的话他才肯听、也能听进去啊。”

郑适汝叹息道:“算了,总之我是信了一物降一物了。”

五月初是赵世禛的生辰,司礼监早来询问过阑珊,毕竟若要操办,可要及早。

阑珊道:“等我仔细想想再作打算。”

回头阑珊跟赵世禛商议起来,问如何想法。赵世禛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阑珊迟疑:“我……”

“你只管说。”

阑珊才小声道:“我之前听义父念叨,说是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的,虽然最近两年富裕了些,可、可偏之前境州遭灾,杨大人去了这些日子只怕也需要支援……”

赵世禛早知道她的意图,道:“所以你想把朕做寿的银子塞去境州,给杨时毅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