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34)
曾葭挨个问过好,又捧了一杯饮料敬傅爸,说:“傅叔,以后我和小海一定好好孝顺您和妈妈。”
傅海听了,忙跟着捧起杯子。
傅爸被儿女这样对待,面上有光,端起二锅头,和子女们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年夜饭吃得差不多了,满屋子大人围着火炉坐成一圈,傅海带着一群孩子去房间里玩。
曾葭给娃娃拜年,遗憾的是电话占线。她给何萘和以老许为代表的几位老师发了个拜年短信,后者完全出于拍马屁的考虑。没多久何萘就给她回了电话,曾葭惊讶于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值得话费漫游的地步了。两人寒暄了几句,何萘正和她男朋友一起放烟花,说话声里炸裂一层层幸福。
和何萘唠叨完没多久,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曾葭认为这是娃娃回电,接起来就说:“你们还能再腻歪点儿吗?”
“小曾同学。”对面响起一个沧桑缓慢的声音,“我是数学系的沈老师啊。”
数学系的沈教授,年轻时是A大一枝花,后来被著名才子老许摘走了。
“老师好,对不起。我以为是我朋友的电话……”
“没关系,很高兴你给我和许老师拜年。”
沈教授和她聊了几句,把电话转给了老许。
这时候,傅海朝曾葭招了招手,请她过去。几个小孩玩闹时把墨水洒在了书桌上,连带她的背包都被渍黑。
曾葭让傅海把孩子们带出去玩,一边收拾一边应付老许的拷问。
“我正在写……史料差不多了,开学后还要去学校资料库补充一些……公文?您是指古代文献还是官方资料……那我没考虑过,我觉得这个不合适……好好好,我不觉得了,这是我的论题,您也别觉得了。”
老许生气地说:“我还不能指导你了?”
“当然能,但是我目前不赞同您的思路,不如等我写好之后再请您您过目。”
老许哼了一声,问:“你的书抄完了吗?”
曾葭从墨渍里扯出一本书,嘴角抽了抽。
“老师,我有两个消息告诉您,您要先听坏的还是……”
老许说:“坏的。”
“坏的消息是我暂时还没抄完。”
老许又问:“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更坏的消息。您那套典藏版的《汉书》被我毁了。”
“你再说一次?”
曾葭粗粗翻看了一遍,说:“从卫青到萧望之都黑了。啊,有个好消息,这部分我已经抄完了……”
砰地一声巨响,曾葭听见沈教授焦急的声音:“许老师,你别吓我。药呢?药在哪儿?哎,你拿水果刀干什么呀?”
“……”
曾葭惭愧地向师母表达歉意。
挂了电话之后,曾葭翻到最后一本被污染的书,脸色立刻变了。
傅海安顿好一群小祖宗,抓过她手里的书一瞧,也大惊失色。
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是曾葭压箱底的宝贝,没想到也被弄脏了,这群小兔崽子真是牢里挖东西。
傅海拎着墨水滴滴答答的书,把三叔家的小儿子拖出来,命令道:“你赶紧向我姐道歉。”小堂弟委屈地看着自家大人。傅海十分坚持:“他做错了事情就得道歉。”
小堂弟才六岁,一直生活在全家的宠爱里,何尝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欺负,当即嚎啕大哭。
三叔怒道:“海子,你有没有轻重?为了这个没爹的野种你跟你亲兄弟翻脸!”
傅妈朝曾葭使眼色,说:“你快劝劝弟弟呀。”
曾葭没有买账:“小海说的没错。”她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整个屋子仿佛被冻住了。“三叔,您说谁是野种?”
“曾丫,你叔没那个意思,他说话一向不过脑子……”
三婶紧张兮兮地赔笑脸。
曾葭来到傅家第一个新年,小姑看上傅妈养的一只老母鸡,死活抓不住,气急之下口出恶言,骂得傅妈躲三天没出门见人。曾葭冷眼看着一群人阴阳怪气地嘲讽她母亲。大年初一清晨,她敲响了小姑家的门。她小小的身子缩在白色的棉袄里,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把一只血淋淋的母鸡放到小姑怀里,睡眼惺忪的小姑吓昏了,从那以后见鸡就哭,连鸡毛掸子都不敢上手。
曾葭在十里八村交口相传的恶名不是空穴来风。
“三叔,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但您不小了,说话要负责任。”
三叔嘟囔道:“我是你长辈,骂……说你两句还不行?”
“不太委屈,所以我只让您收回去。”
傅妈制止她:“你还有没有教养?你为了本破书至于吗?”
“我不是为了一本书,这件事对错分明,叔叔不能倚老卖老骂我。何况这本书也不是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