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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爵(166)

作者: 七药 阅读记录

说着青年食指几个勾折,一个繁复绳结便出现在了腰间,垂下的一截细绳挂着珠络,碰撞时会发出玉质的悦耳轻响。海连听着声音皱了皱眉:“这玩意能剪了吗?”

“啊?”

“我不喜欢身上有会发出声音的东西。”他说。

泰燕城中无论是贵女娇客还是纨绔子弟,巴不得身上各种金翠叮叮当当地响,好让人能早早来迎接,对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不由一愣。掌柜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老妇人,老妇人微侧头想了想,微笑道:“可以的。”

说着,她走上前,利落地取下了绳上穿着的玉石宝珠,然后从一旁的布包中掏出了另外几色丝带,不过片刻工夫,就将绳绦改成了两枚小巧的蝴蝶,在腰侧摇曳无声。

“这样客人满意吗?”她问道。

海连没有回话,他拿起一枚蝴蝶看了看,忽然问道:“您这个编蝴蝶的手艺是从哪学的?”

“这手艺不稀罕,客人如果想学的话,也可以教你。”她答道。

海连定定地注视了老妇人一会。老人一头银丝,身上的衣裳干净齐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乍一看其实并不太像个裁缝,倒让海连会想起住在棋盘街的子爵夫妇,让他有些莫名的亲切感。

“算了,我平时也用不上。”海连摇摇头,对她笑了起来,“只是小时候阿娘也会在我衣服带子上编这种小蝴蝶,感觉有些亲切。”

“那你阿娘她……”

“已经过世了。”海连垂下眼睛。

老妇人怔了怔,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将握着丝绦的手放在了身后:“这样啊……不过客人如今出落得这样一表人才,你阿娘在天上也会为你高兴的。”

“嗯,”提到自己的家人,海连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地柔软,“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24.

付讫了尾款,海连将它们送到了使馆外的马车上才道别,还答应向王女殿下也推荐这家布庄的手艺,掌柜意外又得了一笔大生意,高兴得上了马车后也不忘撩开窗帘感谢海连几句。等到马车驶出街口,掌柜才松了口气,悄悄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老妇人。

男人吞了口唾沫,讷讷地陪笑道,“那个……您觉得我演的还好吧?没露陷吧?”

老妇人没有接话,她回过头,隔着车后方的一层玻璃望向使馆,却已经不见了海连的身影。老妇人长叹一口气,转回头轻声道,“他……长得不太像阿觅,倒更像他父亲。”

“东家,”掌柜实在不解,“您为什么不和他相认,还要扮什么裁缝来见他?”

“阿连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哪有脸担他一声‘外婆’。”老妇人取下了眼镜,闭了闭眼,“那场大祸发生时我尚在兰黎塞谈生意,还说等回东州了要挑最好的布料到时候为我还未出世的外孙女做一身新衣,却没想到……”

商人多奔碌,尤其在丈夫死后,她一人扛下了那一间小小布庄,常年在罗河和泰燕之间往返,连自己的外孙海连也不过只是在襁褓中见了两三面,便独自动身前往西陆,想抓紧机会买下一片自己的桑棉田,等她乘船渡海再回来时,才知晓东州已经天翻地覆,女儿和女婿的小家不仅人去楼空,甚至被重兵把守,水泄不通。

她费了不少工夫,打通了许多关节,才买下了那片废墟作为自己的店铺,又耗费了近二十年的岁月,让丛芳绸庄遍布整个北宏,就是想打听女儿的消息;如今终于得见外孙,却从对方口中得知丛觅已死,叫她如何不难过?

掌柜跟了她十多年,当然晓得东家这一段伤心事,又怕她如今年岁渐长,承受不住丧女的痛苦,连忙宽慰道:“既然知道他现在是缇苏的男爵,后面就好办多了,您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东家重新睁开了眼,瞳孔平静澹然,“让所有在泰燕的伙计都多注意着点使馆,如果有什么动静,或者咱们能帮得上忙的,就一定好好帮帮他吧。”

25.

随着初冬的寒风从北向南而次第吹来,也将北宏要与缇苏联姻的消息一并顺着第一瓣雪花送到了迟锦城中。这本该是一桩轰动南宏朝野的大新闻,如今却根本无人问津,毕竟如今摆在南宏朝廷面前的是更重要的一件事。

皇位。

秦炾的身体在当年被逆子秦唯珩吓破胆之后便每况愈下,今年年初时已经彻底起不来床,全凭御医的汤药吊着命。然而饶是如此,他也绝不肯信任任何一个子嗣,更没有一点要传递出立太子监国的意思,依旧自掌大权,全凭宦臣向外传递自己那些浑浑噩噩的指令。如此一来,梁王秦唯珅和陈王秦唯玉之间的斗争便愈发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