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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扉页(103)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脚步声渐近,他回过头去,越过棺材上方,看见熟悉的面孔,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秦山欲言又止,拾起一旁的香火,借着烛台里正烧着的红烛点燃,轻拍去火星,落跪三拜。

火盆里丢进了新的纸钱,橘红的焰火稍稍压下去一些,接着又升了起来。

乌灰的浓烟呛鼻,叶钊别过脸去咳了两声,眸眼有些湿润。

秦山在他旁边蹲下来,拣了一摞纸钱,扯下薄薄一叠丢进火盆,“太突然了……”

叶钊看了他一眼,垂眸说:“我该预料到的,那天他说那些话,就很反常。我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

“大钊,节哀。”

“叶家彻底散了,你看,有人来送他么。我爷爷要是晓得,不知道有什么感想。他居然用煤气……”叶钊喉咙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秦山摸了摸鼻子,说:“我记得小时候,你爸总用你伯伯作反面教材,说人比的就是谁赚的钱多,谁活得长。”

“我伯伯走的时候我才十二岁,我都不怎么记得了,他们总说我像伯伯,我爸气得不好。后来我看书,他连武侠小说都要给我撕了。这么蛮横的人,我没想通。”

“大钊,我说句不该说的。他可能是觉得,拖累你。”

叶钊只觉喉咙干涩,放下纸钱,起身摸出烟盒。吸了两口烟,他说:“我差他这几年?我他妈都三十多了!”

秦山拿着纸钱的手一顿,索性将厚厚一沓纸钱丢进火盆,站起来说:“三十多算什么,老子还不是逍遥得很?”

不等对方搭腔,他接着说:“我要是你,现在不知道躺在哪个垃圾堆头,死了也不一定。”

叶钊哂笑一声,“你不是我,假设没意义。”

“真的,没问题的,大钊,往后你就可以过你自己的了。”

沉默半晌,叶钊扔了烟,蹲下去继续烧纸钱,“我哪还有自己的。”

“搞你的创作啊,去北京,给我拿几个奖,再他妈把妹妹追回来!”

叶钊笑出声,是真心觉得好笑,“说来说去又是这回事。你还在替她做说客。”

秦山食指点地,煞有介事地说:“这一条龙三天之后全部给你搞定,完了你马上就飞北京,机票我给你订。”

叶钊闭了闭眼睛,“老秦,我爸还在这儿。你不守夜就滚回去。”

“我不滚。”秦山收敛了些许情绪,平静地说,“我要送你上飞机。”

叶钊无言,停顿片刻,说:“我看你才是被她灌了迷魂汤,每回不提几句不安逸。”

秦山笑笑,“我安逸得很。我就是没看过这么好的女孩,在那个圈子里混,还是只惦记着你。”

“喜欢啊?自己买机票去。”

秦山推了他一下,“装,我就看你装,到时候山茶身边有人了,别跟我哭。”

叶钊嗤笑一声,并不言语。

秦山也不知怎么了,偏要激怒他似的,自顾自点头说:“不信是

吧?你去网上搜。错觉那鼓手和她走得很近,还有她那经纪人——”

叶钊一不留神,火烧到指尖,他嚯地丢开纸钱,面不改色地说谎,“这些她信里都写了。”

秦山惊讶地看着他,“亏你还端得住!”

“你回去,别在这儿烦我。”

秦山怎么忍心让他独自在灵堂守三天,摆手道:“好好我不说了。麻将桌都摆着了,不用怎么行,我找人来给你凑两桌。”

*

「李琊:

见信如晤。

收到了你的来信,有七封之多,这些美妙的书信时刻陪伴我,近乎让我回到过去的时光。

昨天,我和老秦去了南山,柏树间的台阶朝山上笔直延伸,在我以为它会触及云层的时候,轻柔的雾送去了面纱。不远处的江水呈现银灰色,落日在江面豪洒一笔淡金,跃动的波光总令我疑惑是人鱼摆尾又潜了下去。这是个好地方。

你在书信里提到的作家,我想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他的《文学讲稿》是我大学时期反复阅读的理论批评书籍之一,甚至一度让我着迷于观察鳞翅类昆虫,试图从中找到浪漫语言的奥秘。

我的生活充满琐碎,不值一提。近来,唯一让我感到轻松的事是在喝酒或洗澡时听《波落落卡》,布鲁斯摇滚正适合这些氛围。

感谢你付出的一切,我恐怕要用更多时间才足以偿还。遗憾的是,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通信,我将要搬家,你不必再回信。

叶钊

二零一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

信纸展开着,在灰调的灯光下,钢笔书写的一撇一捺好似有些模糊。

李琊接到消息,连忙赶来虹膜,根本不在乎信封,撕开边缘就翻开信件阅读,此时呼气还不甚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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