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凡尘(32)+番外

然而……

“为何要让我知道?为何要让我听到你们的话?如果你不说,将我一直骗到底,不是更有利於你的修行麽?”眼睛很酸痛,却流不出眼泪。“何不吸光我的气,让我死在幸福的假象中?”

面对他的激动,玄真却冷淡地转过身。

无情如厮!

再也顾不上风度气节,东君抓住他的手臂,质问:“玄真,你是骗我的是吧?今天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我是真心相爱的,是吗?我们同床共枕七十余载,结发为夫妻,天地可证,日月何鉴,是不是?”

轻轻一笑,那笑声含了讽刺,云淡风清地推开东君,玄真温和有礼却淡漠疏远地面对他。“道友何必当真呢?修道之人生命绵绵无期,区区七十年算得了什麽?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无需当真。你情我愿了七十余载,你不也满足了初衷?你修道,只为了和我露水姻缘一场,不是麽?如今你心愿已偿,何必执迷不悟呢?”

道友?!

玄真叫他道友?!

东君睁大眼,後退数步,身体摇摇欲坠,那苍白的脸色更加透明了。

“道友在贫道的华阳洞做客似乎久了一些,贫道洞府且小,道友恐怕住不习惯,不妨另寻他处。”玄真甩了甩袖袍,淡淡地说。

太光眼里流露出怜悯。

东君张了张口,喉咙发痛,说不出一句话。跌跌撞撞地後退,最後离开藏经室。

直到那人伤心欲绝地离开,玄真的脸仍淡笑如风,却冷漠如冰。太光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苦笑。

“玄真,你让我……犯了言忌!”

欺骗东君?最不想伤害的人,便是他了,可……总不能看著他死得不明不白。

玄真没有看到他一眼,出了藏经室,往卧房而去。

衣裳尽褪,青丝披泄,赤身裸体,半是羞涩半是大胆。

“你来了?我……我就知道……你会来。”东君一步步上前,拥抱住玄真,把脸搁在他胸膛上。“其实……我有些怕你和共处一室的”

玄真直直地立著,脸上没有一丝情欲。

闭上眼,东君轻语:“你从来不问我的意愿,便……便压在床上厮磨,我虽一次次虚弱,可心里对你的情越来越深,哪怕……哪怕知道你在吸我的气,我也……我也甘愿……”

“你告诉我,这并非我南柯一梦,好吗?”诸多哀求,放下尊严,只为了求他回应他的感情。

玄真抬起手,欲抚摸怀中人的背,一顿,稍一用力,便推开他,对他的身体无一丝留恋。“道友为何要作贱自己?但凡修真之人,不能淫乱,不能思欲,道友意志不定,乃修真大忌。”

坐在地上,身边是一堆道衣,长长的发丝纠结在石地上,白玉般的削瘦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不自主地发颤发抖。

作贱自己?自取其辱!

黑瞳缩了缩,玄真甩袖离开。“道友请自便。”

冷漠的背影,一如初来华阳洞的那个夜晚,没有一丝怜悯,无任何情感,就这样转身离去,留下一身狼狈的自己。

这场梦,做得可真久!

一百年,两百年……

乍然醒来,惊悸,恐惶,绝望──

压抑许久的泪,终於一泄而下,那眼,一片空洞。

穿衣,束发,一身整齐,清洁,抖抖袍摆,抚平皱折,用干净的布巾擦拭脸上的冷水,仪态庄重,最後,跨出石门。

洞厅里,太光站著,玄真坐著,似乎──就在等他。

何必──何必呢?

深深地一鞠,如当初在白玉潭相见时,一揖到底。微微一笑,声音是温和有礼:“多谢道长百年来的指点,清风……打扰道长多时,是该离去了,学得一身本事,从此──天涯海角,任我行。你我今日一别,缘分应是──尽了。”

玄真拿茶杯的手抖了抖。

又转身对太光一揖。“太光道长当初举手之劳,救了清风一命,清风没齿难忘。”

“东君──”太光想说什麽,却终是没有说下去。

“道不能成全,道不能仰慕,道不能投机取巧,道不能强求。玄真道长一言,真是道破天机。清风心中并无道,强求入道,如何成道!然也,果也──”长长一叹,不曾回首,身形优雅,步履潇洒,穿过太光,擦过玄真,孑然一身,飘然离开华阳洞。

上一篇:白涟君 下一篇:我的那些情敌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