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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阴鸷王爷/不渝(104)

两世以来,秦湛在皇宫里受到的苛待和冷遇,终于有了解释。

并不是他没有能力反抗,而是他不愿,也不能。

陈嫔为了他,害死了四皇子让喧妃疯癫,又致三皇子落下终身病根。随着陈嫔身亡,这份债,就落了他身上。

他是一只受伤,孤单,渴望爱护的小狼,身上却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一直在挣扎着踽踽前行。

元威帝又慢慢转过身,那张从来都是冷硬严酷的脸上,竟然布满了泪痕。

“秦安,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每天都追着我叫父皇,他才四岁,才四岁,就那么没了。”

“陈氏那个毒妇,以为害死我所有的子嗣,皇位就会落到你的头上。秦湛,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呀……”

“我的秦安,他才那么年幼,就一抔黄土埋身。直到如今,我都经常能听到他在园子里笑着叫我父皇,听到他小脚上栓着的金铃铛响。”

元威帝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还是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一滴滴洒落在胸襟,瞬间隐没进了那袭明黄。

“你口口声声两情相悦今生今世,以为我不懂?以为我天生就是那泥塑的人铁铸的心?秦安的娘,我的喧儿,昨日我去瞧她时,都还疯魔着认不出人。秦湛!你可知她就是我心上之人,是我的两情相悦?”

“你们只道我是嫔妃的陛下,你们的父皇。但在我心里,我更是喧儿的丈夫,秦安的父亲!”元威帝几乎是咆哮着嘶声喊出,眼泪汩汩而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父皇!”秦湛此时已是泣不成声,他抬起头,发红的眼底是不甘和悲伤。

注视着那高大却佝偻着的背影,他一字一句从齿间崩出,“父皇,这些年您是不是一直都希望,当年死去的那个不是四皇兄,而是我?”

“是——”元威帝闭着眼,流着泪,语不成调地颤声回答:“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句话一出,如同一把雪亮的利剑刺入秦湛的胸膛。

那利剑生有倒刺再缓缓拔出,剖开心肺,撕扯出血肉。

“父皇,母债子偿,我甘心承受。可是,程安她是我暗淡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就算您再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念在骨肉一场,请您不要把她赐给他人。”

秦湛流着泪,声音嘶哑,重重地磕了下去,“这是儿臣对您唯一的请求。”

“父皇!”

元威帝将自己垂落在两侧的手重重张开又握紧,直到不再无法控制地颤抖,深呼吸了几次,缓缓睁开了眼。

待到平复情绪后,如果不是脸上那未干的泪痕,他又是平日里那副冷酷严厉的模样。

他转过身来,眼帘微垂,神情复杂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儿子,看着那瘦削劲瘦属于少年人的脊背。

片刻后缓缓开口,“秦湛,不要求朕赐给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挣。”

秦湛抬起伏在地上的头,狼狈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愕然的神情。

元威帝的目光和他对视着,“朕给你个机会,想要程安,拿功勋来换。”

秦湛愣怔片刻后,终于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灰暗的眼里重新亮起了光。

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大声回道:“儿臣自请去边塞,待得平定战乱,再向父皇请求赐婚。”

元威帝看了看他,一言不发提步往外走去。

行至院门口时,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朕给你三年时间。”

随着御前太监的一声摆驾回宫,程安慢慢滑坐在了地上,一脸泪痕满心绝望。

这一世,秦湛终究要和上辈子一样,走上战场。

院子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一阵鸽哨呼啸着冲入天空。程安就那样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呆呆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软底靴落在地面的沙沙声响起,又静静停在了她面前。

程安缓缓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望进了另外一双同样通红的眸子。

“你都听见了?”秦湛沙哑的声音响起,同时又肯定地点点头,“你当然什么都听见了。”

“就是这样,陈嫔她为了我,弄死了四皇兄,把三皇兄的身子也伤了。现在你清楚了吧,父皇说得没错,我就是这样的祸害,是一个不详之人。”

“刚才我一直在向父皇求肯把你许配给我,却忘记问你的意思。如果你现在反悔,我也不会怪你。”

秦湛做出轻松的样子咧了咧嘴,可眼底那浓浓的悲伤,让扯出的笑实在是像在哭。

程安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注视着他,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秦湛见状,以为她是想从地上起身,却垂眸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没有动作。

程安还是紧闭嘴看着他,那只手就那么执拗地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