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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38)

这个念头,就这么几个字浮现,她仿佛透不过来气般,忙不迭把它摁下去。

指尖在屏幕上盘亘,她垂下眼睫。

Lily Su:你的领带我清理好了,我拿来给你。

只说了这一句,别的什么都没有。

贺原那边应好,他在公司,苏答和他约好时间,目光在对话上来回好久,最终只是默默收起手机,什么都没再说。

饿意后知后觉袭来,苏答把头发束起,洗净手去做饭。

两菜一汤很快整治好,她在餐桌前坐下,还没动筷,门铃就响了。

开门一看,高康送来一个箱子。

“这是……”

高康说:“先生让我拿来给您的。”

他是蒋奉林的人,自然是蒋奉林的意思。

留下东西,高康简单说了几句就告辞。

苏答送他出去,顾不上吃饭,拆开纸袋一一翻开。

一份一份文件,全是她留学相关的东西,需要的资料和要办的手续,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全都备齐。

她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并不意外。

蒋奉林一向如此。他对她的好,只差把心窝子都掏给她。

苏答五味杂陈地翻了一会,在箱底看到一幅画。霎时一愣,她把露出边角的画拿出来,撕掉面上包着的纸皮。

那是一副笼中雀。

目光停在画上,苏答半天没能回神。

笼中雀。

这幅她十一岁时的作品,笔法稚嫩,用色也不如现在成熟。

那一年,蒋奉林带她去野营,她在林外捡了只受伤的鸟回家。蒋家是不让养动物的,她求了好久,他才替她把鸟留下。

她高兴得不行,给它看医生,给它喂水喂粮,还给它买了一个笼顶有雕花的极其花哨的鸟笼。

她每天都去笼前看它,无比悉心地照料,可它还是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叫声恹恹。她搞不懂,弄不明白。

她问蒋奉林,明明所有的步骤都是按照饲养书上来的,为什么它病得反而更严重?

蒋奉林被她问的无奈,告诉她:“因为它不是家雀。”

关不住的鸟,生来就属于天空。

宿枝饮露,没有安逸的鸟笼,没有定时投喂的食物,不被困囿,不被束缚,在山林草野无边无际的世界间,翱翔展翅。

它本该永远漂泊,也该永远自由。

她听得似懂非懂,因此失落了一阵。后来,在某个阴过天晴的日子,她还是打开鸟笼,把它放回了自然。

蒋奉林问她舍得吗。

她私心里是舍不得的,“但是你说,它不该在笼子里。”

那时她这样回答,而蒋奉林站在她身边,摸着她的脑袋,无声地笑。

后来笼里的鸟被她画来纪念,又被蒋奉林装裱收藏。

现在,他把这幅画送回到她手里。

公寓里寂静无声,另一侧的饭厅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苏答看着画,鼻端闻到飘来的香味,恍惚间却似乎看见蒋奉林的脸。

在蒋家的数千个日夜,蹒跚一路,她试图抓住的始终不过是那一片衣角。

她不被喜爱,不被重视,甚至不被欢迎。

她拼尽一切想要一份属于她的爱,就像现在,她把跳动的心义无反顾捧给贺原,以为不计得失,不去深究细想,有一天或许能得到她想要的回应。

但不是的,不是这样。

她早就得到了,毫无保留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彻彻底底的爱,其实她早就拥有。

是她敞开心扉,朝向了一个错的方向。

她把心掏给贺原,一次一次为他,为自己找借口,等着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回应。她下不了决心留学,是因为舍不得蒋奉林,何尝不是因为贺原?

而当她一遍一遍被这份感情的车轮碾压时,真正爱她的人,缠绵病榻依然在为她整理前路。

苏答用力地捏着画框边角,心一下一下在她身体里砸出深坑,她哽着喉咙,指节捏得泛青。

落地窗外的光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在视野里慢慢移动。

十一岁那年,蒋奉林微笑着看她放生野鸟,而如今,他亲手为她打开了那扇束缚的铁笼。

-

苏答到贺原办公室时,快要傍晚。

贺原忙了一天,午饭只简单吃了几口,苏答被徐霖迎进去的一路上,徐霖还悄悄跟她说:“等会您多劝两句,我们说,贺总不听。”

苏答微微地笑,并不说话。

她带着洗干净的领带来的,贺原其实并不缺这么点东西,但她既然开口,于是便应了。

徐霖送她进去就关门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地上铺满地毯。贺原见她来,捏了捏眉心,从桌后起身相迎。

苏答走到他身前,他问:“怎么不让徐霖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过来也一样。”苏答笑笑,理了理他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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