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吃。”
“你要带我去哪里？”乔沐矜接过他手中的吃的，问道。她想不出来沈晟这么着急能带她去什么地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晟没有看她，走到落地窗前站着，看着下面冷清的马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淡淡地回她：“带你去墓园，今天要给我爸妈上坟，你忘了？”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挑，明明应该是轻松的语气，可偏偏被他说出了些许沉重的意味。
乔沐矜原本在吃东西，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饭盒立马掉到了地毯上，有汤从饭盒里流出来，淌到了她光着的脚面上，有些疼，不过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都是沈晟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和他去墓园看他父母？他明明知道，那件事情是她长久以来的阴影，为什么非要逼她？难道要让她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吗？
“我不去……”她不停地小声重复着这句话，一直到沈晟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才停下来，感觉到手腕被他扼住，乔沐矜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就是他讳莫如深的眸子，墨色的眼眸中隐匿着是她看不懂的情绪，看得她心悸，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唇，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现在不敢去了？当初你接电话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对么？”沈晟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她间接地害死了他的父母，今天是清明节，他本来就心情不好，看到她难受，他心里会稍微好过一点。也算是给自己那么一点安慰。
在这种问题上，每个人都是懦弱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无法面对的世界，无论怎么坚强、都没有办法战胜。对沈晟来说，父母和沈昀就是他的软肋，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只要一牵扯到他们身上，他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沈晟，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件事情来针对我？我当初真的是无心的，如果我知道他们会因为这个电话就……就去世的话，我绝对不会接的。”说到这里，乔沐矜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沈晟就是想不开这件事情。没错，当初他父母的死还有沈昀流产，的确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最直接的原因不是她，沈晟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她的身上，这让乔沐矜特别受不了，忍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沈晟面前说这件事情。
乔沐矜的话成功地激起了沈晟的怒意，他冷笑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压到墙壁上，近乎残忍地开口道：“你可以说我懦弱，我他妈的就是没种，但是乔沐矜，无论你怎么说，这些事情都和你脱不了干系，你休想撇得一干二净。你这一辈子都是凶手，在我面前，永远都别想抬起头来——”说完这些话，他便将乔沐矜拉到床边，粗暴地将她推到床上，“换衣服。”
乔沐矜咬了咬牙，强忍着泪水试图哀求他：“沈晟——”
沈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思，立马出声拒绝，不容置喙地说道：“别逼我亲自动手，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他的话说得很坚决，乔沐矜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所以也没有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当着他的面将衣服换好，然后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一路上，沈晟都没有开口和她讲话，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乔沐矜一直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惹恼了他……
无论你平时多么骄傲，在爱的人面前，永远都是卑微的那一个。因为你爱的比他多，所以天秤从一开始就一直倾斜在他的那边。
乔沐矜很明白这个道理，大概，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在沈晟面前抬起头了。
几乎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可是仍旧不能将他忘记，这个世界上比他好的男人很多，她身边的人更是个个优秀，可是她偏偏就爱上了这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怜惜又粗暴的男人，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挺贱的，不怪沈晟这么说。
他们两个人到达墓地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正是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从车上下来之后没一会儿，乔沐矜的头发就被雨水打湿了。
沈晟拉着她，不顾她肿胀的脚踝，一直不停地走着，走到他父母墓碑前才停下来，他放开她的手，看了一眼墓碑之后，回过头来，冷冷地吩咐她：“跪下。”
乔沐矜咬了咬唇，眼里一层水雾，仿佛下一秒钟泪水就要倾泻而出。从小到大，她一次都没有跪过，哪怕是到寺庙烧香，她都不会完全跪下来，再加上她生性骄傲，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轻易地服软，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跪下？
想了很久，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见到她无动于衷，沈晟的心情更加不好，他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这是你欠他们的，跪！”
“沈晟，换个方式可以么？我从来都没有——啊！疼……”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晟已经强硬地摁着她跪到了墓碑前，膝盖突然接触到坚硬的地面，她不由得疼得惊呼。
“乔沐矜，你别逼我。”沈晟的声音沙哑，双眼通红地盯着她，继续吩咐道：“跪在这里，好好忏悔。”
……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他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了这么一句。
他也不愿意这样对乔沐矜，但是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只有让她跪在父母面前忏悔，他心里才能舒服一些，他才能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虽然这样会伤害到乔沐矜，但是他之后会尽力弥补。
带她过来墓园，就是想要和之前的那些纷纷扰扰做一个彻底的告别仪式，从走出这个墓园之后，他就努力将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记，然后好好地对待她。
乔沐矜跪在墓前，眼泪早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知道沈晟怪她、怨她，可是却从来没想过他会强迫她面对这么残忍的事情，还会摁着她跪在他父母的墓前忏悔。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可怕？乔沐矜几乎都不敢往下想象。
好像从第一次见他，一直到现在，沈晟都一直在做一些颠覆她价值观的事情，此时此刻，她甚至都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走那条路、没有遇到那些人，沈晟没有出手相救，那么她的人生会不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受吧？乔沐矜泪眼朦胧地盯着面前的墓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着。
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沈晟心里酸涩不已，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这样，可是那些缠绕在心头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勒得不能呼吸，没有人能深刻地体会到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一个兄长的心情，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责任，压得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乔沐矜总共在墓碑前跪了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内，她一直在哭，雨滴轻轻地打在她的身上，虽然雨不大，但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她身上还是湿透了，头发也贴到了头上。最后还是沈晟将她扶了起来，起来的时候她的腿已经发麻了，再加上昨天晚上还崴了脚，腿上还有旧疾，她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走路。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时，恰好碰到了刚刚过来的荣湛和沈昀，四个人这么撞到一起，沈晟发现自己在面对沈昀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愧疚，所以扶着乔沐矜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没了他的支撑，乔沐矜根本站不住，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荣湛看到乔沐矜摔倒，赶紧走上去将她扶起来，他发誓这绝对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来头一次见乔沐矜这么狼狈的样子，她身上的衣服湿湿的，头发也紧紧地贴着头皮，眼眶红肿，一看就是刚刚才大哭了一场，鼻尖还带着红色。虽说他现在对乔沐矜没了之前的男女之情，可是看到她这样子，他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起来，别哭。”荣湛将乔沐矜扶起来，看到她膝盖处的灰尘时，他转头看向了沈晟，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你让她跪了？”
沈晟的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反问他：“怎么？你有意见？”
“她从来没有跪过。”荣湛语气平静地对他陈述了一个事实，然后又低声问乔沐矜：“腿疼不疼？”
“荣湛我没事……你放开我吧。”乔沐矜有些为难，她刚才看了一眼沈昀，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不满。荣湛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她的原谅，能安安心心地和她在一起，乔沐矜真不想再因为自己让他和沈昀之间出现什么矛盾。
沈昀也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乔沐矜，她一向心软，看到这样的场景更是忍不住同情她，没过一会儿之后就走上去扶住她另外一边的胳膊，然后轻声问她：“你没事吧？我哥做事冲动，我替他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