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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漪(66)

不说别的,她的妈妈当年便飞蛾扑火般投奔所谓的爱情,东窗事发后,出轨的对象一走了之,而她和谢昳则被赶出谢家,过了几年相当苦困的生活。

就连娘家为了脸面对她置之不理,于是这位出生名门的上海小姐不得不为了生计在北京城郊外摆了个早点店,最后去世也是因为心有积郁再加上劳累过度。

她死的时候告诉过谢昳,爱情不能当饭吃,爱情连个屁都不是。

谢昳很小的时候就铭记于心。

多年后,自以为做出理智选择的她在北京城繁华的市中心的车水马龙里头疼欲裂、几欲窒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恰好听到的车司机吐槽了句:“今儿个天气真是怪,您看啊,咱背后是太阳,前方又是大片儿的乌云,特像我前两天搁电影院看的灾难片。”

谢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车窗外晴朗依旧,她的小臂被暖橙色阳光照耀,然而车前方不远的天空乌云盖顶,狂风大作,梧桐叶子被风卷起来几米高,还真像是电影《2012》里渲染得极其逼真的世界末日。

她忽然想起当初在S大旁边的公寓里,她和江泽予一起看了这部电影。

电影里,末日来临的特效迫人,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们忙着哭泣、逃生、告别,但所有的一切在骤然来临的灾难面前显得那样脆弱。无法阻止的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在一切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崩溃之后,这世界上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的人类文明被毁灭,人类的意志也被击垮。

谢昳还记得那个时候,宽大的沙发上盖着条灰色毛毯裹住两个人,她靠在他腿上,咽下一颗他喂她的小番茄,被酸得牙疼又困倦非常:“啧,末日,如果地球都毁灭成这样,那世界上真是什么都不剩了。”

彼时的少年低下头,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很久之后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不啊,还剩很多东西。”

谢昳实在是困极,丢了句含含糊糊的“剩了什么啊”,便沉沉睡去。

她没有听到答案。

几年后依旧是北京城,朝阳区的出租车里,谢昳看着车前翻涌的乌云和云里头偶尔亮起的闪电,虽然还是不知道他当时的回答,但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想法。

如果,如果真的末日来临,房子毁了、公路不再、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殆尽。什么喜马拉雅鳄鱼皮,什么布拉迪跑车,什么昂贵的香槟晚宴,什么尊严什么自由什么贫贱或是富贵,统统在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下全都成了齑粉灰飞烟灭。

那她还是会爱着他的吧。

谢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狠狠吓了一跳,心脏错跳间,额角出了满头的冷汗。

这五年来的每一天,她都好像在演一部没有观众的谍战片,孤独、想念、害怕像是活埋过程的一抔抔泥土,下一秒就要把她压垮。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何等信念让她独自一人支撑到现在的呢?

如果那信念崩塌,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谢昳脑袋突突得疼,只觉得太阳穴的血管快要崩开,幸好这时候的车司机好心提醒:“小姐,车子到了,麻烦给个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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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写字楼十七层,秋风一直从香山吹到这里,好像把红叶的红也带来半分。富丽堂皇的CFO办公室里摆着一张躺五个人都绰绰有余的浮夸沙发,纪大少爷翘着二郎腿一脸酸爽地等着人来。

要问头铁的纪悠之怕不怕?

那肯定还是有点怕的,他绝对清楚,这件事儿被江泽予捂得死死的,五年来不再提起一个字,要是被他知道他告诉了谢昳,那他这小命难保。

可痛失城池的纪少爷又恨恨地想,跟媳妇儿的被窝比起来,小命算什么?凭什么他得睡“冰冷狭窄”的沙发,而她谢大小姐这个始作俑者就能高枕无忧地飞加拿大?

何况,这人五年前一个屁都不放一走了之,他看她不爽很久了好吧?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敲响,秘书小刘恭敬道:“纪总,有位谢小姐说和您有预约,我把人带上来了。”

纪悠之没有想到人来得这么快,立马正襟危坐,提了提气势这才“嗯”了一声,让人进来。

窗外阳光洒进来,谢昳跟着刘秘书走进办公室,她摘了口罩和墨镜,银灰色长发在头顶绑了个高马尾,鬓角边毛茸茸的碎发蜷曲。巴掌大的脸未施粉黛,额角青筋毕露,看着精神很差。

她大概是来得很匆忙,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剧烈着,一双平底鞋白色的鞋帮发灰,黑色的裙边竟然也有些醒目的污渍。

很狼狈的模样。

五年不见,纪悠之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记忆里的那个谢昳,似乎有些不同。当年他们这几个人里,最让人看不透的就是她谢大小姐,她自信、骄傲、目中无人,每次出门必须打扮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