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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1255)

作者: 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这个女孩儿并不太守规矩,但是无论多贵重的东西,也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就像是全天下,都是她应得的。

袁照道:“我和你说个秘密。”

“嗯?”善钟眼睛立刻就睁大了。真的,自被皇帝驱逐出宫,送到这荒山野岭,都淡出鸟来了。好容易来了新人,虽然古古怪怪的,更从来不与她说私密话。

快三个月了,才听到这句,善钟心里头雀跃,还竭尽全力想要装出不在意的神气。

袁照说:“再过两个月,你就能下山了。”

“谁说的?”善钟尖叫起来,一把攥住她。

袁照被攥得痛了,也不喊,只垂着眼帘看她的手。雪白圆润一只手腕,腕上掐丝嵌宝的金钏子,一只凤凰昂然而立,红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辉。

她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我说的。”

善钟痿了:“你说的……”

——她说的管什么用啊,善钟快哭了。

“如果我说准了呢?”

“说准了……”善钟哼了一声,“朕恕你无罪。”

袁照:……

“我要赏赐!”

“别给个梯子就顺杆儿爬——我就是赏你个果子吃,有意思?”

袁照不理她这丧气话,只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两个月之后下山,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善钟奇道,“你也想做老皇帝的妃子吗?”

袁照:……

什么叫“也”?

善钟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你不用说,你只要告诉我,干不干?”

“干!”善钟迅速应道,“为什么不?”

袁照这才拣了块杏脯入口,甜,太甜了,怪不得善钟要配茶。她问:“李家大郎人怎么样?”

“啊?”

侍婢又从墙上探出头来:“娘子,大郎君来了!”

袁照眼睁睁看着她眉目之间的光彩,她自个儿还浑然不觉。

天渐渐就冷了。

袁照还是每晚去侧殿里写字。这晚去得迟,殿中生了火,食物的香气散发出来,是栗子。

那人丢了一把砸在墙壁上,噼里啪啦炸得到处都是,更浓郁的香气。一路走一路捡,捡到她跟前,问:“要不要?”

袁照犹豫了片刻,在他对面坐下来,隔着火,焰光跳跃,不掩国色。

“娘子字里有愤懑之气。”

“我有不平事——难道郎君没有?”

如若心中没有不平,怎么会半夜里徘徊,以书以画,试遣情衷?

少年低头笑了一笑,外头下着雨,他凝神听了片刻,悠然道:“长安的雨——娘子不是长安人罢。”

袁照吃着栗子没有应话。

“我也不是。”少年说,“我失爱于父亲,被打发了来长安碰运气。有人说终南山上青云寺最灵了,上来才知道是诓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月余的成果:“真要灵,何至于破败至此。”

“要是不灵,也得不到公子墨宝。”袁照说。

少年眉目一跳。

“我,陈郡袁氏。”袁照说。

不是拓跋元。

如果让萧珏回想当时心情,大约是想要跳起来夺门而出——那个瞬间如兵刃交颈,深渊在薄冰之下。

他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绽。

被戳穿总不是件太愉快的事,哪怕对方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并没有破绽,不过碰巧我知道元娘子。”袁照说。这当然不是真的,是她学会了不要当面戳人痛处。

戳了父亲的痛处要面对的不过是母亲的怒火,还有姐姐庇护;父亲亦并不因此真恼;

戳了贵人的痛处,可能就是一杯毒酒。

萧珏一笑:“我知道娘子不是元姑娘——元姑娘过去十余年里,便养得尊贵,也不可能有娘子这样的学识和见识。”

袁照静默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便是真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她从前自负,栽了这么大跟头,已经知道这些东西不顶用。

只道:“元姑娘娇憨,恐怕不能如公子所愿。”

萧珏喝了一口酒。

他之前也有兄长来过长安,提出和亲,被敷衍过去;今年父亲旧事重提,又遣了他来,他是一心想要立这个功。但是这北朝,连个适龄的公主都没有——唯一养在宫里的独孤娘子还和太子订了亲。他总不能去抢吧。

因找到前朝庄烈帝的女儿,他心里是喜的。皇后是元氏亲族,他要真能拿下元姑娘,帝后还能不捏着鼻子给封个公主?不封也好,他带了元姑娘南下,就是父亲手里一张牌,想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打,方便得很。

他想得到父亲青眼。

他父亲的孩子太多了。他母亲不过是个美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