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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藏(55)

看上去,倒是符合她这狡兔三窟的藏钱法子。

崔行舟不是土匪,救下人后,便命人将这女子身上的财务放在了她的床边褥子下。

想起她醒来能动的一件事就是翻找东西,淮阳王百无聊赖地勾了勾嘴角。

这屋内的土在垫地基时都是夯实过的,很坚硬结实。柳眠棠的手腕当初受了重伤,日常端碗都有些吃力,更何况做这等事情。

不一会,只见她纤细的手臂微微发抖,只紧闭着嘴唇,一小锹一小锹地挖,大粒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滚下,一路欢快流淌,顺着细白的脖颈钻入松垮的衣领子里便不见了……

崔行舟不自觉地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又将目光移向了书本。

屋内并不安静,干粗活的柳娘子气力有些接续不上,累得气喘吁吁。

也许是被柳娘子的声音搅闹得不能心静看书,崔九闭眼忍了又忍,突然腾地起身,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将衣摆掖好,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柳娘子手里的短锹,挥动手臂,挖凿了起来。

男人的气力原本就比女子大,所以崔行舟没几下子,就将那深坑挖好了,然后又将短锹塞回到眠棠的手里,然后语调温柔地问:“够了吗?”

眠棠还沉浸在夫君好能干的甜蜜里,立刻乖巧点头道:“够了,以后就算再多埋些银子也够呢!”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完,崔九已经扔甩了铁铲,大步流星地推门出去了。

柳眠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夫君书生气质太重,自然觉得这些个琐事厌烦,以后藏钱,还是她自己来好了。

那天中午,李妈妈烧了鲈鱼,还有一只肥得流油的板鸭,就连配汤里都是整只的大虾。

如今瓷坊的买卖开张了,北街宅院的饭桌也陡然阔绰了起来,再不见镇宅子的萝卜干。

吃饭时,眠棠想起了自己给街坊们买的青州特产,便跟崔行舟说:“夫君,一会吃完了饭,莫忘了跟我去街坊家挨个走一走,我们毕竟出了远门,带些特产分发一下,也算是聊表心意,酬谢了街坊们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经过了挖洞埋钱的俗事后,淮阳王的容忍度似乎又隐隐提升了一层,听了眠棠这等无力的要求,看了她一眼后,居然没有反驳。

于是午饭后,趁着街坊们都回家吃饭的功夫,李妈妈拎提着装配好特产的篮子,跟在崔九“夫妇”的身后,挨家挨户地送起手信来。

北街此时沐浴在初夏的旭日里,各家各户的院墙延伸出各色烂漫的花朵,映得院墙影绰纷纷。

眠棠穿着新裁剪的薄裙,梳着时兴的坠马云鬓,俏生生地立在一身儒衫文雅的男子身旁,一脸温柔地与街坊们打着招呼。当真是伉俪的夫妻,人间的仙侣。

这一幕夏日恩爱图映在街口马车里的芸娘眼中,却是有些着刺眼了。

而芸娘身旁的小丫鬟画屏失声低叫道:“小姐,她……她竟然还活着!”

芸娘一向温婉的脸儿此刻面罩寒霜,同样低声道:“闭嘴!”

就在这时,眠棠身旁的那么男子突然抬头往她们这边望过来,深眸犀利,看得芸娘一惊,立刻让车夫驱动马车快速驶离了巷子。

画屏被小姐申斥,不敢贸然张嘴说话,而过了好一会,芸娘才问拉车的小厮道:“你确定那日街市上卖瓷器的,就是柳眠棠?”

那小厮砚池乃是芸娘的心腹,赶紧点了点头道:“我跟踪公子一路,直到看到他在那瓷器摊子前停下来。看公子跟她说话,我的心都要跳出来,还以为遇见了鬼……”

芸娘瞥了他和画屏一眼,冷笑道:“以后若真是再见了柳眠棠,且镇定些,她是死是活,与你我又不相干,你们若大惊小怪,岂不是做贼心虚?”

画屏赶紧低头称是,可又不放心道:“可若公子执意再要去见她……该是怎样……”

芸娘的长甲狠狠地扣在了手心里,冷冷道:“砚池不是说那日她将公子骂得甚惨吗?大约是抵死不会再理会他了。见不见的,又有何妨?何况她如今已经嫁了人,那个商贾虽然低贱了些,但模样长得甚好……一个废了武功的女人,能嫁给这样的人,就是要踏实过日子了吧。跟她相比,那个石总兵的庶出女儿才是要费心的人物!若柳眠棠不挑事,且容她过几天安稳日子……”

画屏恍然,只说还是小姐心里有分寸。

可是芸娘却依旧面色微沉,想着方才眠棠脸上的笑意。

她那个样子好像丝毫没有意志消沉,寻了庸俗商人勉强度日的郁结。芸娘眼内的怨尤却不由得微微加深了——我的好姐姐,你真是放下了一切,甘心为商贾家妇了吗?

这辆寻常的马车似乎像是走错了路,在北街的街口停留了片刻,便如驶来一般,悄无声息地一路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