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金屋藏起白月光(2)

作者: 乌合之宴 阅读记录

殷却暄被这一叫,才大梦忽醒的喘着粗气,无力的依托在辛幼娘怀里。

“郡主,都过去了……过去了……”辛幼娘抚摸着殷却暄光滑如练的发,粗哑的嗓音愈发多出湿濡的泪意。

“哪里都过去了?没有……”

许久,殷却暄在辛幼娘怀里摇头,幽幽正色。只是她声音细软,只添几分娇弱罢了。

侍奉的人皆是屏声敛气,不敢应对,心头漫上悲哀。

宣王作为藩王历代镇守平阳城,这一代除却太王妃,只剩下宣王殷却骁与妹妹定陵郡主殷却暄相依为命。

今上忌惮,便将年幼的郡主招去皇宫做质子。可怜两年前,宣王被奸人设计,万箭穿心死于敌军埋伏,皇宫也生了大火,郡主的眼睛在火海中被烟熏坏了,至今视物还模糊着,连带着忘却了在皇宫的一切。

宣王宫里只剩下祖孙二人,明眼人一眼就望清了他们的未来,不是穷途末路是什么?

辛幼娘摸了摸殷却暄瘦弱尖削的肩胛,将话题转开:“郡主似又瘦了,衣裳都不合身了。”

可不是瘦了怎么的?

自打两年前遭了罪,回来后就整日精神恍惚,梦魇不断,没一日安睡过,一日比一日消瘦,抱着药罐子没法撒手。

亏得生的好,不然几个人挡得住这样憔悴?早该成了丑八怪。

辛幼娘欲哄着殷却暄再睡会儿,殷却暄抬手捏了捏眉间,那眉间原生的米粒大小的朱砂痣被捏的愈发殷红,她摇头软声道:“睡不着了,就坐一会儿,一会儿去给祖母请安。”

都知道她怕闹喜静,便不再扰她,一个个安顿好了后就退出去,将殿门阖上。

辛幼娘忧心的看了一眼三面被扣倒的水银镜,嗫嚅半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郡主平常看着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实际对自己的眼睛还是心有芥蒂,只怕老太妃担忧难过,才缄口不提。

房内重归宁静,殷却暄狠狠松了口气,伸出细白纤嫩的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只能见着道纤白的影子,细节却是怎么也瞧不清,再将手离近些,就又能瞧清一些。

她这眼睛不是什么都瞧不见,只是瞧不清,倒是不怎么影响平日里的生活,但一切都笼在雾里的感觉,最让人无力又痛恨。

“满满!”

她又想起火海里叫乳名的人,声嘶力竭……

跟着她去皇宫的人听说都死在火里了,她又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喊她名字的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老太妃六十余岁,鬓发因悲痛而花白,眼睛却有神,脊背挺直,神态肃穆庄重,依稀可见当年披甲上阵的英姿,只是殷却暄却再也看不清她敬爱祖母的面容。

老太妃见了殷却暄,凝重的神色微不可见放缓半分,招手叫她来身边坐。

殷却暄屈身行礼,方才受宠若惊的拉着老太妃的手褪了鞋,一同坐在大炕上,使女将她的披风拿去烘着。

大炕正中安了檀木红漆的小几,上头摆着上供的白净瓷瓶,当中颤颤巍巍探出一枝风骨遒劲的红梅。殷却暄盯着那模糊的一抹红,微微失神。

老太妃亲自扯了墨蓝忍冬纹条褥来盖在殷却暄膝上,想殷切问候,出口声音却不咸不淡:“早饭吃了?”

“吃过了……”殷却暄将目光收回,埋着头,缠绕着手上的镯子,一板一眼的恭谨回答。抿着唇,面色凝重,有几分软糯糯的可爱,太王妃想要捏捏她的脸,却作罢了。

她素来对祖母都是且敬且怕,祖母庄严肃穆,自带慑人的威严,从未跟谁好声好气说过话。她年幼丧母,偏得宣王宫里上下疼爱,性子养的娇贵,总挨祖母训斥,所以一来二去,就生了距离。

老太妃深深的打量了对面的孙女,心疼之余,动了动嘴,又不知该继续同孙女说些什么,她这个人武断专横惯了,不会什么温情脉脉,最起码的关切都说不出口,问话也像审讯一样。

只得又扯了扯孙女身上盖的条褥,许久才憋出一句:“那就好……”

祖孙二人干坐了一盏茶时间,殷却暄觉得气氛过于沉闷,心尖打着飘开口问道:“祖母……”

“怎么了?”老太妃刻意放缓了声音,试图让自己更和蔼些,可惜收效甚微。

“您可瞧见有合适过继的人选了?”殷却暄问。

哥哥英年早逝,最好的法子就是从旁支种择一男丁过继来承袭爵位,祖母也有此意,但祖母怕提起过继一事,又让她想起哥哥,所以在她面前再三缄口,从不肯提,只私下里探访旁支子嗣,但她还是隐约听见了风声。

她今年已经十六,早过了及笄之年,轻重缓急也分得清,纵然她舍不得哥哥,可这宣王的爵位不能一直空着。哥哥去世两年,平阳城百官奏折,上朝听奏都是祖母代劳,实在力不从心。藩王在封地有自己的朝廷宫室,诸事不可谓不冗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