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藏]无歧路(4)

“这个无妨，几步路而已，”叶凝海笑眯眯下床，朝那小孩招手，“过来过来，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五。”小孩有些忌惮易落，倒不怕他，一溜烟跑过去，大概是之前目睹了他以一敌四，水灵灵一双眼睛，竟有些仰慕的意味。

叶凝海还没被人这么瞧过，当即兴高采烈，上前拉了易落一把：“好极了易小花，你收了个好徒儿。”

当着徒儿的面，一句易小花叫得易落很面子，他抄起个馒头塞住少爷的嘴：“你敢再叫一回？”

“不敢不敢，如今你收了徒儿，再不是当年的小花了，”叶凝海仍旧笑嘻嘻的，把馒头咬下一口，“该叫大花，易大花。”

易落被他噎得够呛，板起脸夺回了馒头，正色道：“我都忘了，你刚刚清醒，最好吃些清淡的，先喝粥罢，等几个时辰再说。”

说着盛了碗粥给他，米都少得可怜，叶凝海眼睁睁看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沉痛地闭上眼睛：“阿落，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是为了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叶凝海是系统生成的名字，叶凝光是……唔，我想到罢如江海凝清光之后生成的【穿越去了七秀易落是，谁知道呢= =……

☆、谁能书阁下（1）

万花谷，仙迹岩。

高山流水琴音在，不见了书声琅琅。

凉亭外展卷泼墨，颜真卿随手一抓，一尺多长牛角提斗信手拈来，墨袍翻涌，执笔若飞凤。

易落立在不远处，看纸上墨迹遒劲，傲骨风发。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他心头一热，并膝跪地：“弟子拜见师公。”

那人不转身，只摆了摆手，叹一口气：“起来罢，我已全听说了。”

安禄山反叛，太守颜杲卿镇守常山，宁死不降，城在人在，城毁人亡，易落恩师身为颜家子弟，便带他去北方常山，共同退敌。

城破当日，内外一片混战，易落杀过半座城也找不到师父，只在府里寻到太守妻儿，母子正慌不择路，他想师父应当是与太守一道，便护送颜家母子逃去洛阳。

在洛阳，前脚帮他们找到安顿的地方，后脚碰上安禄山入城，处决俘虏。

常山太守，加上收押的义士一百多人，行刑台上大骂国贼，先割了舌头，再一刀刀割去皮肉，骂声仍是不止。

易落在人群里看着，从正午到黄昏，师父苍白的面目，手足，身体，一寸一寸，变成血淋淋的骨肉。

那个教他济世悬壶，带他游历天下的人，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死去。

终是再看不见了。

一百多个英雄的血混在一起，流到他脚下，渗入土地，枯成昏暗的红。

——他记下了，行刑的每一刀，刑台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记下了。

“易落此番，是来向师公辞行。”

颜真卿握笔半生，身形挺拔如松，他沉默半晌，道：“去报仇？”

易落不语。

“还会回来么？”

易落仍不语。

那人等了半晌，缓缓摇头：“你若执意，便去罢。”

飞瀑溅玉，琴声戛然而止。

易落俯身三叩首，站起来，整个人轻盈成一点雨墨，掠过仙岩巨石，没入花海之中。

****

小五照着师父的嘱托，寸步不离守在叶凝海身边，窗外，落星湖波光荡漾。

小孩又换了身衣裳，叶少爷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一会儿：“不错不错，有点万花小弟子的意思了。”

小五摸摸手里的笔，对这么文气的武器并不满意，歪头看看桌上的剑，小声道：“叶大哥，我能不能学你这个？”

这孩子喜欢宝刀宝剑，银晃晃，金灿灿，威风凛凛。

叶凝海睁大眼睛：“学剑？”他看了眼窗外，易落还没回来，“能！当然能——不过得偷偷地学，不然你花师父该生气了。”

小五一喜：“那你愿意教我？”

“当然！”叶凝海笑逐颜开——有人嚷嚷着让他教剑，还真是头一回，平常他只要一拿剑，大把的人让他回屋歇着，这不是瞧不起人么？

“来，给你看个最简单的。”

他从床上跳下来，右手提剑，拧身一刺。

木屋狭小，只听“嗡”地一声，剑光满堂——他虽先天体弱，但若单拼剑术，绝不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