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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路香尘(17)+番外

作者: 蘑菇三 阅读记录

早夏重新闭上眼睛,叹气似地道:“以前我呆过一个地方,那边的人也和你们一样可怜,可个个都会唱很好听的曲儿,每首……都好听得不得了。”

声音不大,自言自语似的,他几天都没有人可以说说话,实在闷得难受,脑子里想着,一开口就讲了出来。

牢房里出奇的安静,女人们仍旧不敢吭声,只呆呆地听着。

——反正也是不认得的人,过几天走了,和她们再无瓜葛,早夏很想说话,干脆把她们全当了空气。

就当是……说给自己听的。

“……时雨,不知道时雨怎么样了?他学的第一首曲儿,也教给了我来着——”

吹雨的琴声,幽幽地在耳朵边儿上响了。早夏张开嘴,旋律就跟着飘了出来: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惊塞雁,起城鸟,画屏金鹧鸪……

朗润的,带了些明亮,还带了少年特有的鼻音,牢房里却更安静了。

心情好像好些了,早夏停了一停,继续唱下去。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月光照进来,女人们望着他的目光变了,不只是畏惧和妒忌,更生出了一种柔亮而奇异的光。

仿佛是再看下去,早夏也和那月亮似的,要发出光来了。

偏过头,早夏轻轻晃着脑袋,换了一首唱:

西寒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吱呀一声,传来牢门开合的声音。

琴筝的余韵犹在,早夏听见有人敲了铁栏,朦胧中有人道:“打开。”

脑中瞬间空白,少年猛然抬头,那人却已抢进来蹲下了身子,一手握住他的脚踝,咔地开了脚镣,狠狠地旁边一丢,哗啦一声巨响。

“李大哥……!”

唱歌的时候还好好的,此时却哑了。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你了。

李遥安伸手按在他肩头,轻声道:“小夏,我带你出去。”

早夏的眼睛一闪一闪,做梦似的看着他,差一点就要扑进他怀里去,不远处的女人们却忽然几声尖叫,疯了似的地飞扑过来。

——想听歌,她们还没有听够,李遥安把它打断了。

上一刻还安静得不敢出声,这一刻又像是附了恶鬼,想起昨天被卡主颈子的情形,少年顿时脸色煞白:

“李大哥!小心后面!”

李遥安连忙回头,牢房看守“唰”地一声抽出刀来,月光一照,晃得人花了眼睛,女人们骇得惊叫连连,放弃了听歌的挣扎,争先恐后地向后退,眨眼便缩回角落里去了。

少年移开眼睛,不知是不愿意看,还是不忍心看。

李遥安明白了个大概,知道无能为力,只能叹一口气,伸手拉早夏起来,少年捉住他的手,原地挣扎几下,腿上却使不出力气,不禁赧然:

“我……坐了一下午没动,腿有点麻……”

李遥安二话不说,手臂朝他腿上一搭,拦腰把人抱了起来:“没关系,先到了地方再说。”

早夏惊得忘了脸红,呆呆地看他,心里踏实得要化了。

好久没碰到人的体温,暖得不像话。

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用力朝他一笑,李遥安目光微动,下意识地把人抱紧了,踏出地牢,夜色正好。

头顶一轮将满的月亮,让早夏想起那些女人们的眼睛,像个诡异的梦。他不敢回头,小心地把头枕在李遥安肩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知道么?今天我骗来一个好地方住……小夏?”

听见他叫自己,早夏连忙点头,李遥安笑道:“一会儿能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还有大床可以睡,再撑两天,钧鸿的人就能到了。”

早夏咬住下唇,用力点头。

李遥安很认真地望了望他,轻轻道:“……瘦了。”

想摸摸早夏尖出的下巴颏儿,可惜腾不出手,只好作罢。

早夏没应声,抬头望着他的脸,小声道:“你好像晒黑了点。”

“是么?”李遥安愣了愣,微微一笑,“过几天就能白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晒黑了也不许嫌弃我。”

“……哪里的话。”早夏想笑,别开了眼睛。

“对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唱歌。”

“什么?”

怀中窝着的人身子一紧,李遥安眯眼笑道:“我没听清楚,过会儿唱来给我听。”

“……我没唱!”

“别人不会唱的,一定是你。”

“我……我没唱!”

作者有话要说:这到底是什么走向……【揍自己下一章应该就离开这伙土匪了……

14

14、惊起湖风寒 …

“啪”,早夏敲碎一块花生糖,递给不远处的李遥安。

卡嘣卡嘣,吵得脑仁儿疼。李遥安不爱吃,早夏只好自己挑了块儿在嘴里抿化了,身子忽地被人向后一拽,退几步撞到床沿,坐下了。

“……李大哥?”

脚底一冷,早夏低下头去,看见李遥安脱了他的鞋子,两只手握住脚腕,认真盯着:“给我看看,铁链子勒的地方好了没。”

那天从地牢里出来,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像新的似的,只有脚踝上余着二指宽的淤紫,被锁得久了,想消下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玉白的脚腕上横了圈儿明显的青痕,手指按了几下,李遥安问:“疼不疼?”

早夏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脚从他手里脱出来,整个人坐到床上去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遥安反而更凑过来,认真地问:“脖子的伤呢?好了没?”

下意识遮住了脖子,早夏腼腆地点头。

离那日脱离牢狱之苦至今,已经又过去了三天,两人的日子说好也好,一日三餐,吃穿不愁,唯独没有自由之身,简而言之,就是软禁。

也不是头一回被软禁,李遥安乐得清闲,山上新帐林立,白天能听见远处工地的嘈杂,入夜到处是山贼的喧闹,他向外瞄了一眼,秋高气爽,朗月高悬,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大当家黄禹,拿出了堪比三顾茅庐的精神,每天下午都要来帐子外头待一阵子,费尽了心思想劝李遥安留下。

“都过了这么多天,钧鸿也该派人来了罢。”

别说是驾马车,就算是骑了头驴,明天也该骑到了。李遥安眯起一双细长的眼,喃喃自语:

“别又要出事儿。”

要是摆在以前,秦钧鸿禁不起他折腾,肯定会拿了银子过来,可现在商州那儿多了个秦钧雁,难保不会弄出别的名堂——正说着,忽然听见“笃笃笃”三声,窗外头的木头柱子响了。

“什么东西?”早夏就在窗户边儿,下意识挑开了帘子,眼前一花,扑棱棱飞进来个黑色的小影子,一头扎进他怀里去。

“刁嘴?”

少年惊讶地睁大眼睛,把小东西从怀里揪出来,鸟儿合着金黄的喙,敲敲他的手指甲,把他的胳膊当了木头桩子,两爪一勾,立了上去。

小鸟儿一手就捏得过来,不轻不重,早夏也不敢动,眼巴巴地看它站在自己胳膊上:“李大哥……”

“下去下去,一来准没好事。”李遥安却不惊讶,没好气地用手来赶,刁嘴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撞到了帐子顶,又落到李遥安肩膀上,叽了一声,抬起爪子。

从没见过八哥送信,早夏一脸的新奇,李遥安皱皱眉,从那根小细腿上捻下一个纸团儿,展开扫一眼,青了脸色。

“就知道你来没好事。”

嘴上这么说,还是从桌上捡了一小块花生粒儿,送到它嘴边上,刁嘴低头啄去,也轻轻敲了敲他的指甲,飞到一盏没亮的油灯上头去了。

“怎么了?”

李遥安还是青着脸:“明晚上要出事,我们得自己逃。”

“啊为什么?”

“因为……钧雁报官了。”

怪不得这么多天不见动静,原来是蔡州刺史正秣马厉兵准备上山剿匪,李遥安咬牙切齿地坐下:“钧雁之前没想到,蔡州刺史不在乎这边有什么人质,明晚上要带人上山。”

……那岂不是要打起来?早夏愕然道:“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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