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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179)

作者: 春山居士 阅读记录

牧甫哼的一声,“你瞒得了旁人,瞒不了老夫,你的行事作风和谢中亓属同一流,不是他教出来的,老夫都不信你能自成。”

他忽而又是一叹,“若容德有老夫半分心性,老夫又岂会输的这般惨?”

“本官师从陈善皓,入京三年就读国子监,吃的是百家饭,学的是百家书,您一张口就给本官定了师,也不知那谢太傅在九泉之下听到了,会不会斥您无耻?”聂珏放了那根草,弯身坐上了凳子,从容道,“杜家的人多是纯善,容德最是干净,您自己也清楚,您做的那些事儿不都是瞒着他,现在又何必要往他身上怪?难道他不可怜吗?”

牧甫深了眼色,骤然问她,“容德是何时发现的?是你告诉他的?”

“难道不是您自己贪多了,惹他怀疑,”聂珏啧啧道,“兖州督粮道一案,您让韩若远顶了罪,韩若远什么人,您竟也敢用他家人来威胁,本官都觉得您蠢,您以为他会甘心替您下阴曹,就是死他也要给您埋个隐患啊,容德审了他以后,您莫非一点都没觉察出他与往日不同?您这个老师当的,也不比本官的夫子好多少。”

“……韩若远,老夫竟是被他摆了一道,”牧甫衰败着脸,看向她,“你如何知道,是老夫扣下他一家子,迫他认罪的?”

聂珏翘起了腿,很是耐心的给他解惑,“您以为韩若远一死,本官就会不管了?随便谁稍微动点脑筋都知道韩若远死的蹊跷,本官自然要去查查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他一死,他那一家几十口竟也一夜消失,太保大人,如今您也进了牢房,您给本官说说,韩若远这一家老小被您送哪儿去了?”

“你不是清楚的很,被老夫送到地府和他团圆了,”牧甫合着眼不再看她。

聂珏向窗口看了看,有雪飘进来,落在地上就化了,她转了眼又盯着牧甫,他满头白发,面容苍老似街边老乞,她轻声道,“您从乡里爬上来,这世间没有谁比您更了解疾苦,您说您栽在本官手里,其实不然,您栽在自己的眼光上,摇摆不定,输的彻底。”

牧甫蓦然一睁眼,冲她一瞪,随后撑着地大笑出来,笑到后面却又哭,哭的宛若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聂珏转出了大牢,再不管身后人哭的有多悲伤。

牧党悉数被抓,牵连人数多达三百,朝中一半的官员都被波及,至此所谓的清贵一流一蹶不振,世家皆有恐慌,聂珏经此案直接立住了脚,再无人敢明面上和她起冲突。

女帝设下旨意,于三日后在菜市口将牧甫一门斩首。

行刑前一晚,杜修彦过来看牧甫。

“容德,你竟还来送我,”牧甫凝视着他,颤声道。

杜修彦默着声将饭菜从食盒中端出,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里。

牧甫接过酒,一饮而尽,“这十六年的情谊,就散了吧……”

杜修彦喉间一酸,眼圈红了,厉声冲他道,“老师!您到死都不悔改吗?”

“你想老夫改什么?”牧甫沉静道,手中的酒杯被他扔到了地上,转了几圈,停在了杜修彦的脚边。

杜修彦望着那酒杯,眼泪落了下来,“钱财就那么好?值得您不顾人命的去抢夺,您说志当存高远,您的志就是这些烂俗物!您说的那些忠义礼诚信全都是骗我的!”

“你活得清高,你生来就什么都有了,钱财名利你不用挣,老天爷就送给了你,你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担忧吗?你知道受尽白眼的屈辱吗?老夫十几岁在乡间摸爬滚打,谁人都能踩老夫一脚,那种滋味,若换做你,你难道不愤恨?你和老夫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过是出身权贵,你不还是要保王,你不也有想要完成的东西,你也有欲望,何必要把老夫说的泥泞不堪?”嫉恨从牧甫的眼里流出,他揪着地上的草,狠毒道。

杜修彦瞬间跪到了地上,头狠狠的撞上了桌角,有鲜血流下来,混着他的泪模糊了视线,他想再寻着牧甫的脸认真看看,可竟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孔,或许从来他们都是互相陌生的。

牧甫立时愣住,伸手过来想碰他,被他一把推开。

牧甫倒回了草堆上,瞧着他脸上的鲜血落了地,“老夫是重利,这些年借着你们杜家敛了不少财,可老夫答应了你们杜氏会辅佐奕王登基,老夫从未食言,你和聂珏扳倒了老夫,你以为她会和你一样,助奕王登帝位吗?她是圣人的人,她只听圣人的话,她的身后是萧家,她靠着萧家得到了权,靠着对你的了解铲除了老夫,她比谁都聪明,她将是你们杜家勤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你若和她对上,只有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