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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3)

作者: 鹤青水 阅读记录

魏昭明仰头一看,宅门恢弘大气,彩饰金装,上还有斗拱飞檐的顶楼,一望高耸得似乎伸入了星辰。可是正常的宅邸人家门口都有两只石狮,这容府却没有,只挂了四只大红灯笼,在漆黑的夜色里来回招摇,隐隐约约照出牌匾上的“府”字。

大门向里洞开,里面却没有灯笼或者灯火,全靠灰褂子男人手里的一盏马灯引路。魏昭明随着以里,便见一条石铺的直走甬道,甬道两侧是宅间与更楼。不过是进门的道路,魏昭明走了百来步来到甬道尽头的主楼。左右各开一门,前与大门遥遥相应,后有大开的窗户相对。

主屋内亮着光,甬道两边的房间却一片漆黑,仿佛久不经人住。

魏昭明虽然不精通风水,但和邹家华待了几年也知道,“穿堂煞风”是个极凶的阳宅风水。“穿堂煞风”是指打开家中大门,从外面直接看到正对着大门的窗户,整个阳宅布局一览无遗,从头看到底。如同一阵风从大门穿过厅堂又从窗户刮走,这样的阳宅难留人气,极为阴邪。

更何况是这般家业的大宅邸。

魏昭明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与袖口,寂静的石道上回响着他皮鞋啪嗒啪嗒的声音。他想,难怪这容先生花重金也要换房子。

进得了屋子,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主屋被一扇巨大的屏风分割成前后两部分,前屋是寻常宅邸的摆设,桌椅一应俱全。却没有点灯,灯火都是从屏风后显出来的。

屏风后被灯火投影出一个人影,他似乎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灯花。魏昭明眯起了眼睛,偷偷在心里描摹起那人的侧脸剪影,真是好看极了。

那灰褂子男人并不随魏昭明进门,在门槛外就跪下了,取下帽子重重地磕了个头,才低声道,“主子,少爷回来了。”

里面那人并不答话,似乎没有听见。

灰褂子男人却仿佛得了指令,从地上爬了起来,对魏昭明鞠了个躬,“主子已经歇下了,少爷,这边请。”

魏昭明心中一漾,再回头看时屏风背后已是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人影。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屏风。可这屏风仿若隔了一层毛玻璃,雾蒙蒙地看不分明,只能瞧出画着人形。魏昭明揉了揉眼睛,感觉脑子有点疼。

他心中越发觉得古怪,紧紧跟在那灰褂子男子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请问......”

“嘘。”那灰褂子男人并不让魏昭明开口,沉沉的声音仿佛黑夜的叹息,“有什么问题,少爷待明日天亮再说吧。”他引魏昭明上了一方侧楼,年代久远的木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小声地嘱咐道,“少爷,夜间风大,切记不要开门窗。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要开门窗。”

他低哑的声音在楼道间回荡,握紧行李的魏昭明手心全是汗。他忍不住抚上脖间挂着的一枚玉观音。这玉还是他三年前觉隆寺一位僧人赠送的,被他从不离身地养了三年,如今温润而自带暖意。

魏昭明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第三章

魏昭明的房间内部也是木质结构,屋里点了一盏油灯,隐约有点松香。他的床正端端地摆在房中央,床边还立了一面等身镜,正对他的床头位置。

晦气!实在太晦气了!

他不相信一个大宅门的人,竟然没有床头不能放镜的常识。这宅子从进门开始就透着古怪。魏昭明强忍怨气,心道这般待遇邹家华这单子定是没有谈好......又或许,他留在此处这么久正是还在努力。

魏昭明将镜子转了个面向,背对卧床。又将床头抵到了墙上。这才打开行李整理出衣物洗漱了一番。脸盆与脚盆中的水还冒着热气,应当是他来不久前才准备的,魏昭明心中怨气纾解了一些。

他分明在路上睡过了,一沾床又昏昏犯困起来。这床非常地柔软,似乎叠了很多层棉絮,使得魏昭明整个人躺上去就仿佛被床吞没。

意识沉浮之间,他嗅见一缕淡淡的冷香。魏昭明莫名想起红楼里薛宝钗治疗哮喘服用的冷香丸——要用春天的白牡丹,夏天开的白荷花,秋天开的白芙蓉,冬天开的白梅花,这四种花蕊须保存于次年的春分日晒干,和药末子一起研好。又要取雨水节气这天的雨水,白露当日的露水,霜降日的白霜,小雪日的积雪,放在一起调匀,和了药,再加蜂蜜白糖,盛在旧磁坛内,埋在梨花树根底下。

于是那气息就融合了四季的阴阳,繁琐的高贵,冷而殷艳,雅而柔和。

魏昭明贪婪地呼吸着,顺从着潜意识。

一股冷意攀上了他的指尖,顺着他暴露在被子外的手一路滑到他的咯吱窝,似爱抚又似亲吻。魏昭明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