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23)

“你捂化了再给我多好，让我好好感受一下你的拳拳爱意。”颜煊摊开手，程功从房子龙手里抢了那根雪糕放在他手里：“爷爷也爱你。”

“都是人吗？”颜煊含着雪糕，哈密瓜的味道散在初夏的空气里，缠上路边丁香花的香气。

“我不做人了。”徐梓皓一口气喝了半瓶雪碧，“晚上我打，反正作业也抄完了。”

“煊哥晚上去凡哥家玩吗？”程功没吃雪糕，用冰凉的矿泉水瓶给自己降温：“他说买了新游戏。”

“他们高三这么闲？”颜煊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不是快高考了吗？”

“凡哥说，再快不还有一个月吗，一个月他都能教会猪上树了。”

颜煊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吐出四个字：“他有病吧。”

程功笑了笑没说话。

房子龙和徐梓皓在后面聊前一天的球赛，程功和颜煊八卦年级里其他班级中小情侣的近况，“快中考了，考不到一个学校都算是异地。”

颜煊把可乐瓶抛向天空又接住：“得了吧，他们现在不在一个班都觉得自己在谈异地恋。”

可乐涌起白色的泡沫，像是海浪。

“后天要三模了，煊哥准备的怎么样？”徐梓皓追上来搭着颜煊的肩。

颜煊扭过头冲他笑，偏西的太阳精细地为少年的侧脸描上一圈毛茸茸的金边，他被阳光亲吻的嘴角画出笑意：“等你煊哥再拿个第一给你吹牛逼用？”

“那可不，虽然我成绩差，但我兄弟成绩好啊，有几个能次次模考都考市第一啊，也就我煊哥了！”徐梓皓放开颜煊，没走两步又撞撞他胳膊：“模考完咱们吃火锅去？”

“大夏天不热啊！”房子龙落后三人一步，“不如吃烧烤。”

“晚上单挑啊，谁赢了听谁的。”徐梓皓转过身倒着走，抬手虚虚冲着房子龙点了两下：“我觉得八成是要吃火锅。”

“是是是，你他妈就是一中小骄傲。”程功笑骂一句：“得个奖还挺飘，学学你煊哥，你看我们市第一飘了没。”

颜煊抬头对上徐梓皓的眼神，立马道：“飘，你们市第一一直很飘，从来没落地。”

“操。”房子龙踹颜煊屁股：“不谦虚。”

“哎煊哥！”房子龙又喊：“腿不行就去看看啊，别影响下周体测。”

颜煊背对着他单腿蹦了两下：“你煊哥一直很行！”

四人踏着上课铃声鱼贯进入教室，物理老师看着缀在末尾的徐梓皓打趣：“哎！那个一中小骄傲，学习能不能行了？”

“老师，虽然我还是个小男孩吧，但您也不能说我不行啊。”徐梓皓一边朝座位走一边笑道。

“小小年纪说什么浑话，颜煊你上来把这个题给大家讲一下。”颜煊毫无预兆地突然歪了一下身子，程功在他身后心领神会，立即伸手扶住他：“老师，煊哥刚打球崴脚了，您看我讲怎么样？”

“行了，我讲。”房子龙走在他俩身后，当即转身朝讲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市第二给大家讲题了啊，虽然不是第一，但也麻烦大家捧个场。”

颜煊没回头，喊了一嗓子：“鼓掌！”

教室里的掌声热烈，房子龙站在讲台上冲着底下的同学微微躬身：“谢谢，谢谢大家，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煊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运动过后的疲乏和教室中蒸腾的暑气像世上最好的催眠药剂。他挣扎着最后看了一眼黑板，上面是房子龙信手写下的数据，落在眼底模糊成一片灰白的光影。

他在这样的光影里沉进睡梦里。

颜煊梦见了他和房子龙小时候的零星碎片，应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在这样幼稚无聊的场景里看见了颜彬。

颜彬带着眼镜，颜煊觉得他应该是刚下班，因为他在记忆中闻见消毒水的味道。

“怎么没跟小房子一起玩？”颜彬蹲在颜煊身边，和他一起看蚂蚁搬家。

“他家里来客人啦，大房子叔叔带他回去了。”颜煊一个人玩也不觉得无聊，邀请颜彬和他一起看地上排成长队的蚂蚁。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压在城市上方。

“要下雨了，小燕子你也跟我回家吧？”颜彬向他伸出手，颜煊把小小的手塞进颜彬干燥温暖的手掌里，“不可以淋雨吗？”

“今天不可以。”颜彬低下头看他：“等夏天的时候就可以了。”

“淋雨好玩吗？”颜煊问。

“好玩。”

但是颜煊没等到颜彬告诉他到底为什么好玩。

“睡神醒醒。”房子龙晃了晃颜煊的胳膊：“放学了，我跟耗子打球去，你真不来？”

颜煊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直，“不去了，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