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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煞(47)

作者: 若水未央 阅读记录

“没什么。”

赞者领宫女端来醯酱、菹醢、黍稷等,这些都是每人一份。唯独“牢”即是猪肉,只有一份,由夫妇合食。

“共牢而食,”赞者道,“从此夫妻同甘共苦,白头不相离。”

赞者喜气洋洋地高声祝词,鼓乐捶打起来,秦嬗与孟淮各夹起一块牢放入口中,众人兴奋地拍手叫好。

放下筷箸,秦嬗低声道:“白头不相离,是司马相如要纳妾时,卓文君求情所作。怎么百年过后变成吉祥话了。”

孟淮嘴里的猪肉还没咽下去,喉咙一顿,险些卡住。这等严肃紧张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话。

孟淮瞥了秦嬗一眼,公主殿下已经端正坐好,完美的微笑挂在嘴角。

“驸马,”赞者提醒他,把卺递到他手中,“该喝合卺酒了。”

那卺是宫廷内造,形状是一只孔雀,开屏的尾巴围成了凹处,米酒盛在其内。赞者引导,孟淮与秦嬗交臂饮酒。

秦嬗今日穿的是新绿翟羽衣,头顶凤冠鎏金嵌宝,华丽是很华丽,但看起来也很是沉重。所以喝酒时孟淮向前挪了挪,这样秦嬗不必动太多。

他身子向前,头微微侧下,双臂相交,她的呼吸擦过面颊。孟淮的心跳的很快,他赶紧抿下一口酒。

就在这时,耳边听秦嬗轻声嘟囔:怎么做了只家雀。

那是孔雀!

孟淮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他握拳咳嗽遮掩,有人发现新郎的不对劲,起哄道:“害羞了,害羞了 !”

那人说完,另一人笑着反驳:“不是,是酒量太差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新妇子太好看了,新郎激动了。”

众人哄然大笑,有人喊道:“不急,不急。还有几十年可以看呢,不在一朝一夕。”

“你懂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新人赶紧进新房吧。”

说罢大家吵闹着把二位送进了新房。入房之后,赞者拦在外面,道:“各位宾客就请移步前院入席吧。”

本来寻常人家婚礼,还有闹新房一说,但成婚的是公主,不是普通人。谁也没这胆子在公主府打闹,过过眼瘾之后,就互相邀着去前面用饭了。

门外人影渐渐散去,一直僵硬着背脊的孟淮才松一口气,他退后两步,坐在大、红、龙、凤铺面上,拉了拉层层叠叠的衣襟,深深喘一口新鲜空气。

“驸马好像很累啊。”

秦嬗从屏风后走出来,她不必迎来送往,此时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曲裙。按道理,这是等夫君晚宴之后才能换上的。

“不累。”孟淮站起来,恭敬回答。

秦嬗没说什么,走到他跟前,抬起手举起袖子伸向他的额头。

孟淮下意识往后靠,秦嬗眉头微蹙道:“躲什么?”

公主发话,孟淮只能站着不动。秦嬗上前垫着脚,略微擦了擦,衣袖润了一块,她手一翻道:“喏,都是汗。”

“是天有些热。”孟淮如是解释。

“是被我吓到了吧。”秦嬗转身坐在铜镜前,纤纤素指挑起一缕乌发,桌上是一把玉梳,她下巴点了点,道:“驸马,给我梳头罢。”

孟淮有求必应,很是配合,他上前拿起桌上的梳子,跪坐在一旁,轻轻挽起秦嬗的一头秀发,慢慢梳起来。

“我是看你太紧张了,所以说些玩笑话缓解一下。”秦嬗转头道,“驸马不会怪我吧。”

“不会,”孟淮道:“只是感觉公主今日格外活泼,有点不适应。”

“是吗?这确实不像我。”秦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闪动的眼神缓缓平和,语调也不再轻快了。

孟淮拜她为师,学了一年书法,对于这个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秦嬗的脾气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喜怒难测,但眼神微黯,就是她的心事又浓厚起来的标志。

“今日规矩礼仪繁重,公主是不是累了。”孟淮试探着问。

秦嬗侧身,看了孟淮一眼。

她今日确实高兴,高兴的是她前世想嫁给孟淮,今生梦想成真了。

但更让人愉悦的是,她终于能把前世的负心人拿捏在手,让他永远卑躬屈膝,永远臣服于自己。

孟淮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

他时常有这种感觉,总觉得前世两人曾经见过。不但见过,肯定还有极深的纠葛,不然秦嬗不会总投来那种复杂的阴晦的眼神。

“公主,”孟淮想岔开话题,他道:“今日婚礼是委屈你了。”

“委屈?”秦嬗收敛起压迫审视的目光,摆弄着手里的一支珠花,“哪里委屈?”她问。

“陛下想昭告天下,在魏国,各族和平相处,自由通婚,上至皇室,下至士庶,莫不如是。公主的婚礼更像是做戏,供他人观赏。所以我说委屈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