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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332)

姜雪宁道:“可张大人都说了,我是你妹妹,若不知我生辰,将来他人问起,不落破绽吗?”

张遮不言。

姜雪宁道:“张大人就不问问我生辰?”

张遮仍旧不言。

姜雪宁便觉心中有气,可也不敢对他使前世那娇纵脾性,委屈巴巴地道:“我是正月十六的生辰,可也没剩下几天了。”

张遮当然知道她生辰。

她是皇后啊。

每逢正月十六,便是萧姝入了宫后,沈玠也总是要为她开宫宴,请戏班子,挂了满宫的花灯,还叫了翰林院里前一年点选的翰林们为她作诗写赋,文武大臣们也愿讨皇帝欢心,献上各种奇珍异宝。

她见了珍宝便欢喜,听了词赋却无聊。

他两袖清风,并无可献之物。

那晚御花园里琼林玉树,觥筹之宴,满座华彩文章 ,高士云集,大多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当时有皇帝派人赏宫花下来。

他性不合群,独来独往,或恐旁人不喜,于是开他玩笑,说这满朝文武官员大多从科举出身,琼林宴上都簪过花,唯有张侍郎吏考出身,少个好意头。

沈玠大约也是饮酒不少,竟笑着叫人给他递上来一朵。

大乾朝文人有风雅之辈,也爱一美字,爱在头上簪花。

张遮却非此类。

他接了那朵宫花,谢过圣恩,拿在手里,并不戴上。

宴毕离席,因事多留了片刻,所以出去得晚了些。

结果从廊上走,便撞见姜雪宁。

那时她两颊酡红,也不知从哪里来,身旁竟没跟着宫人,一双清透的眼雾沉沉地,并不如何开怀模样。可见了他,那一点子软弱便藏进了厚厚的壳里,讥讽道:“别的大人好歹进献了寿礼,张大人倒好,一封帖子道过贺便敷衍了事。本宫就如此让你退避三舍吗?”

张遮道:“下官寒微,无物以献。”

她似乎也不过问一句,并无追究之意。

然后眸光一错,便瞧见了他手里那朵宫花,神情于是有了些变化,竟勾着唇角问他:“寒微归寒微,可倒也有人喜欢么。”

方才皇帝赏下宫花时,姜雪宁不在。

她该是误会了。

张遮想要解释,然而刚要开口时才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想要解释呢?

姜雪宁见他不说话,便更恼上几分,可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一步步走到他近前来,唇畔挂着点笑意,竟轻轻伸手将那朵宫花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手指细长,最是漂亮。

接着便慢条斯理将那宫花缀在了自己的头上,颤巍巍地盛放在那金步摇旁侧,道:“想你也拿不出什么奇珍异宝,本宫便收下这朵花吧。好看么?”

他不知如何回答。

姜雪宁便道:“你若敢说‘不好看’,本宫一会儿见着圣上,便去同他说宫里面有人看上了你,同你私相授受。”

他行端坐正,又怎会怕她去胡言?

只是那一时廊上五彩的宫灯挂了长串,她着雍容宫装的身影却在阴影里单薄,那一朵宫花缀着金步摇颤着的流苏,让她苍白的面庞添了几分令人惊心的娇艳,扎了他的眼。

也许是鬼迷了心窍。

他竟没辩解,只是道:“好看。”

岂料姜雪宁听了,面色一变,那朵宫花竟被她冷酷地摘了下来,劈手便摔到他脚边上去,对着他冷笑一声:“还真跟宫里哪个丫头勾搭上了,我当你张遮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廊上只留下他一人独立,过了许久才将地上那朵花捡了起来。

张遮本以为那一幕他快忘了,此刻浮现在脑海,却清晰到丝毫毕现。

姜雪宁还瞧着他,暗暗不满:“我说一遍,张大人可记住了吗?”

张遮想,你的生辰,我怎会记不住呢?

但只将那如潮的思绪压下,慢慢道:“记住了。”

第120章 她不一样

周寅之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心里却是少见地打起鼓来,并不很敢抬头打量谢危神情。

而谢危全程未言只字。

素日里抚琴执笔的手指是很好看的,此刻指腹上的鲜血渗出来, 他却面无表情, 只是松手放下那已经沾了血的刻刀,拿起案角上一方雪白的锦帕将血压住,破了皮的伤处于是沁出几分痛感。

算不上多强烈。

也就那么一点,可偏偏绵延在指头尖上。不压着血会冒, 压着了又会加剧伤处的隐痛。

周寅之说完了,道:“事情便是如此了。”

谢危目光却落在刻刀刀尖那沾着的一点血迹上,问:“所以姜府姜侍郎那边, 尚还不知此事?”

周寅之道:“兹事体大, 下官不敢擅断。”

外头天光已经亮了起来,只怕姜府那边也很快就要发现事情不对劲了。